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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庆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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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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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保圣寺

风过保圣寺(二题)


一 晚唐遗韵


甪直古称“甫里”,晚唐诗人陆龟蒙隐居甫里时号“甫里先生”,“甫里”两字,把一个人、一个村落,紧紧攥在一起。

镇上有保圣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乃其中之一。儒、释两家,在古镇上交相辉映,古镇也因此经文飘香。甫里先生只是其中之一。

甫里先生墓,在保圣寺西的一隅,高高银杏树的掩映之中,据说是衣冠冢。甫里先生是甪直不折不扣的故人,放浪江海行迹不定,在曾经栖居的地方,有个皈依之所,也是对他追崇与厚爱。

在晚唐文坛,陆龟蒙可谓一帜独树,诗文皆有上品之作,不畏权贵,关注民生,敢为民苦民怨立言,时文多有辛辣讽喻意味。且诗家夫子不为世所拘,常一蓑一舟,一壶老酒,出没于烟波太湖。他的诗文,如律吕悠扬,在三吴大地,起伏跌宕,有关他的民间传说,可谓是枚不胜数,保圣寺里尚有斗鸭池、清风亭,一道绝世汤羹——甫里鸭羹,失传已久。典籍文章里记录的一鳞半爪,一样凸显出他的风采,他的智慧。他的画意诗情、山水情怀,煎熬内心里的民生疾苦,都像他的诗文一样,恣肆,不受束缚,在吴越胜地,经久不衰。

早就知道他的墓在保圣寺里面,很多次,都是站在河的这边,朝那个地方张望。那个快意蓑舟的诗人,一支钓竿,一袭长衫,从天边的烟波里缓缓而来,快意的吟哦,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泛起涟漪无数……这是怎样的诗人,又是怎样的风情画卷?只是历史瞬间翻去,一切回归沉寂,又一切匆匆向前。

我是在一个雨后的日子,站在这一塚黄土前,向那个朝代眺望;历史太厚,云烟太浓,岚雾太重,就算我穷尽目光,用尽气力,也看不透。眼前影影绰绰又模糊不清,只有耳边掠过的风,夹杂着晚唐遗韵,一路奔涌,在小桥流水间穿梭迂回,一粒粒诗文,沾满湿漉漉的水汽,蝌蚪一般,在川流不息的波光里出没,若隐若现。

这一天恰巧是清明节,做这样的怀想,多少有些沉重,黄土里的那些风情绰约,又在心坎里激起涟漪无数;很想借寄情的文字,表达我们这些后来者的敬意与缅怀,目睹丰茂的草色,竟不知如何表述,怪只怪那些灵秀的文辞,早隐迹于江湖。

回头仰望,银杏树高大挺拔,满枝都是新叶,生命的气息,隐忍而盎然。千年的时光,已在它的枝枝丫丫里穿梭而过,包括那些晚唐风情,诗词雅唱;同样也在它的身体里流连,栖息,积淀,在一方水土之间,耸立成一种标记,一种千秋不朽的纪念。

墓的前方,尚遗留清风亭,斗鸭池。在这样的景致里穿行,似乎正穿越时空,那个朝代,那个愤世嫉俗又倾情山水田园的诗人形象,就凸现在眼前,流淌自他心灵的文字,更是一种蕴味,滋润着这方水土,后世子孙,就徜徉于这样的文化脉络,一路成长,再书写些绵永的歌诗,咏唱脚下的人情风土,记叙贯穿古今的村落人家、小桥流水,在桨声灯影里,描摹风姿绰约的姿态万千。

在这样的节气,这样的氛围,与一个朝代的诗魂做心灵的交流,是不是三生有幸?纵然会有些许落寞浮上心头,但那些文化气息,历史钩沉,入得肺腑,是不是也是一种际遇,一种沉淀?


二 魂兮归来


保圣寺西,仅一墙之隔,便是叶圣陶纪念馆,原县立第五高等小学的旧址,先生的墓,就安在这里,令无数后来者追崇敬仰。

先生说,甪直是他的第二故乡。

先生年轻时,有段时间在甪直教书授徒,老街的闾巷、小桥流水间,自是留下他足迹无数。沿河人家、烟水横陈、新月灯火、柳影清风,肯定都陪伴过他,成了他可以推心置腹的邻居。

水乡的毓秀,浸润他的才思,光阴自有沉重,青春一样激情飞扬。他的睿智,他的文章,也如老街里流水,绵邈不绝。尽管后来因为理想和追求,先生离开了甪直,离开了这个古镇村落,离开了热爱的讲台、亲手创建的生生农场,但他脚下的那条长路,贯穿了近代中国的文化家园,他的思想和学术成就,无论在文学史还是在教育史,抑或在出版史上,都留下辉煌的一笔,会激励一代又一代的青年,奋勇向上。

瞻仰叶先生纪念馆时,我情不自禁的想,这是怎样的一个青年,又是怎样的一位先生,在水乡泽国,在晨烟暮霭里,引导朗朗书声。我似乎看到一袭长衫的年轻先生,在乡村的阡陌上散步,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在教室里一字一句授业解惑;看到无数双求知的眼睛,因为有了知识的浇灌,不再茫然和麻木;看到坚毅和笑容,写在每一张童稚的脸上……

回过神,只有捉不住时间,无声流淌,每一秒,都镗鞳有声。都说岁月无痕,也许未必,它的痕迹 ,可以留存于每一个空间,譬如先生经历过的那些光景,已经烙刻在这方水土,只要触及,就能感觉到心灵的柔软和恣肆,不单单是一桌一椅,一书一画。

先生的铜像,端肃而温润。目光深沉,写满过去,眺望未来。顺着这目光朝前望,每个人眼里,都有一片深远的天空。

三株高高银杏树,陪先生伉俪度过了一段旖旎时光。小桥流水,轻舟鸥鹭,本就是一副隽美图画,再添加些绿柳翠荷,桃花人面,更富于画意诗情,只是已成追忆。先生的文字,秀逸而平实,味永而绵厚,咀嚼再三,余韵悠长,如同小桥下的流水,日夜流转又不着一丝痕迹,情愫万千又不流露丝毫轻浅。如此风物,自是深入肺腑,即便是在以后远离的日子里,在先生心里,都没有淡忘这三株参天古木,这古树,在他心里生了根,一年一年,根尖没停止过伸展。

自古人生百年,韶华难继,再怎么无法割舍,也拗不过光阴翻卷。先生暮年,还时常念叨着高高银杏树,为成全先生的心愿,其后人把他的墓,建在这里,即使第二故乡,也算得上桑梓之地,先生魂归故里,了却生前遗愿。

墓园的碑刻四周,饰以桃李图案,喻先生桃李满天下。肃立于先生墓前,感慨万千,一代圣贤,非我辈能企及,惟有仰慕,敬佩,在仰慕中汲取教诲,在敬佩中陶冶情操,让自身的思想道德、文化内涵,日趋完善,逐渐精美。

浅薄文字,以飨先贤,内心里的尊崇,纯朴、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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