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在重庆嘉陵江北岸某小区的一条林荫道上,人们常常看见一老一少朗诵唐诗的画面;老者肩背书包,手牵一幼女,慢步行走,口中念念有词,幼女一崩一跳,摇头晃脑,背诵诗句。一老一少陶醉于诗的意境,面对路人的侧目或议论,他们置若罔闻,自行其是。画面中的老者是年近七旬的我,幼女是我那年仅6岁半的孙女。
爷孙背诗赛诗,是我们经常自娱自乐的科目。记得在小孙女上幼儿园中班那段时间,我去接她放学,需乘坐一段公交车,下车后进入小区还要走一段林荫小道,闲来无事,我就教她背记唐诗,我朗诵一句,她跟着念一句,我们一边悠闲慢行,一边朗读诗句,走到自家楼栋时,往往一首简短的唐诗,她就背记下来了。下次去接她回家路上,我就引导她复习或背诵日前教她的诗句。今天教几句,明日教一首。小孙女记性好,我先后教的十几首唐诗,她全都背记下来了。为巩固教学成果,我要她先一首接一首地背诵,然后由我背上一句,让她接下句。有时候我故意背错诗句,让她进行纠正,以加深记忆,激励她多读多背。一段时间后,小孙女将我所教的唐诗都背得滚瓜烂熟,随意抽考一首,只要我念出该诗其中一句,她就能背出整首诗。她高兴时,我只要起头背诵一首,她就一口气将她熟记的十几首唐诗一字不拉地全背给你听,以炫耀她的能耐。她天真无邪,吐词清楚,背诵流利,尤其是她朗诵诗词发出的童音,清新又好听,常常吸引路人投来赞许的目光,我也有一种成就感,更为有这么一个聪慧好学的孙女引以为自豪。
从此以后,每逢我去幼儿园接小孙女,在回家的路途上,我和小孙女都要来一次唐诗比赛。比赛规则是,她赢了,我给她买文具或喜欢吃的零食以此鼓励。她输了,我罚她将所学的唐诗背诵一遍。开初那段时间,比赛往往是她输得多,我罚她背诗写字,她认输认罚,从不耍癞。然而等她上幼儿大班以后,比赛情况就发生逆转,往往是我输她赢的多。因为幼儿园老师也在教他们学唐诗,她的确熟读背记了好多首。以往是我出题考她,如今她把从幼儿园学的唐诗用来考我。有的我能勉强应对,有的却超出了我所背记唐诗的范围,不是记不住,就是背不全,常被小孙女问倒或考倒。比如她考问我,某首唐诗的题目和作者姓氏,我都答不上来。
因为我儿时上学,时逢动乱年月,唐诗宋词被当作毒草封杀,莫说没有哪个老师敢斗胆教我们读唐诗宋词,就连唐诗宋词书本的模样我儿时都没有见过。还是改革开放后,我通过自学或上函授大学,选择性地背记了唐诗宋词的一些千古名句,往往忽略整首诗、题目及作者姓氏的背记。因此,小孙女从幼儿园学的那些唐诗,有的我曾经读过有印象,但记不全背不熟,有的是我没有阅读过。仅有这点唐诗底蕴的我,每次与小孙女比赛自然是她赢的多,我只能认输认罚,谁叫我当年没有下功夫读背呢!为此,我经常被小孙女拉着走进超市或小卖部,任她选购学习用具或喜欢吃的零食,我只管用手机扫描结账就是了。
一个勤学诗书、提笔写文的所谓文化人,竟然输给一个不满7岁的黄毛丫头,确实有失脸面,令我汗颜!我不服气,暗自下功夫,翻出书柜里发黄的《唐诗三百首》,选择耳熟能详的诗词,熟读硬背,以对付孙女的考问和比赛。然而岁月不饶人,年龄大,记性差,新背记的诗词,过几天就忘了。我只好放下爷爷的架子,虚心向小孙女请教,给她戴高帽子,尊称她为老师。我说;“过去是爷爷教你学唐诗,现在你在幼儿园学的那些唐诗,有的爷爷不会,请你教爷爷好不好?”一向崇拜老师的小孙女丝毫不谦虚,爽快答应,竟然真把我当成学生,摹仿幼儿园老师像模像样地给我上课。每次从幼儿园接她回家,步行在小区那条林荫道上,小小的她边走边教,她教一句,我跟着读一句。她常常教训我不能只注重背记诗句,还得背记每首诗的题目、作者姓氏。回到家吃过晚饭后,她把我和她奶奶当成学生,给我们上课,点名让我回答提问,给我们布置课后作业,还出题考我们,一本正经地阅卷打分。在小孙女的严厉教导下,我专心听她讲,认真跟她学,下功夫死记硬背,先后从她那里学习背记了好几首唐诗。比如王维的“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比如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还有王昌龄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等等,这些都是我所不熟悉或背记不完整的唐诗。
我与小孙女读诗赛诗活动仍在继续,爷孙俩相互鞭策,相互勉励,既让小孙女积蓄文化底蕴,为传承中华文脉打下基础,又让我这个老头子开动脑筋学记一些中华民族文化的经典佳作,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