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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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世平
回望当兵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纵然有许多战友和故事值得怀念．然而，让我既经久难忘、又深感愧疚的，还是我刚当上连队文书就参加全师枪械员大练兵集训迎考的那段往事．
那是１９７８年的阳春3月，我所在的营部因超编，需要精简人下连队当兵．当时，我在营部当新闻报道员，报道组有两人，一个是已入伍４年多的老兵，全团新闻报道骨干，一个就是入伍刚满一年，工作成绩平平的我，报道组要下派１人，自然轮到我．
下连队当兵，我并不感到失落或者难堪．因为我是在新兵训练未结束就被调到营部新闻报道组．虽然我有高中文化，作文还算写得将就，但是由于缺乏一线当兵的实际生活，没有吃过摸爬滚打的艰苦滋味，因此，采写的新闻报道学生腔满篇，且兵味不足，频频发出的稿件都是“泥牛入海” 无消息．上进心很强的我本想急于打开工作局面，可屡投不中，让我压力山大，寝食难安，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搞新闻报道的这块“料”，萌发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下连队当兵正是我求之不得的解脱．当副教导员找我谈话时，我爽快答应，表示坚决听从命令，服从分配．我已选择下９连，营部已初步确定，不料中途杀出一人来，改变了我的初衷．这个人就炮兵３连的廖连长，也许他看中我有高中文化，又写得一手好字，便跑到营首长那里要我，声称他们连队的文书马上要复员，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听说我要下连队，便来要我到他们连队接替文书。营长乐得做顺水人情，成全了这桩好事．然而，精明的连长并没有急于兑现他在营长那里许下的承诺，而是把我先放到5班，由一个有７年兵龄的老班长带我．
下到连队不久，部队开赴军区大院施工，我随连队来到北京西郊的军区大院，与战友们一起，搭脚架，搬砖块，和水泥，给遭受地震损坏的办公楼和宿舍楼房加固钢筋水泥．当我与战友们干得正欢、打得火热的时候，突然接到连部的通知，要我立即回部队营房，与连队老文书交接工作．于是，我辞别了憨厚的老班长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背起背包，乘公交，坐火车，匆匆赶回到位于冀中平原的部队营房．原打算与老文书办完交接手续后又返回在北京施工的连队，不料团司令部一个通知，把我堵在了营房．
原来，全师开展枪械员大练兵活动，要求每个团选派一个营的连队文书（兼枪械员）参加全师“大比武”．团部确定由我所在的三营承担此次比武重任．我们营有五个连队，其他４个连队的文书都是入伍几年的老兵，只有我是新兵蛋子，而且是刚接任文书．我原以为连队文书仅仅是舞文弄笔，写写画画，没有想到还兼管军械。仅仅在新兵训练时摸过枪、打过靶的我，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也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胆怯和忧虑．
前有老虎，后无退路，我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集训在团部军械股一间库房里，由军械股长亲自组织实施．培训内容是拆装３种枪枝(自动步枪、冲锋枪、手枪)，摸识５种子弹(手枪、自动步枪、冲锋枪所用子弹和曳光弹、信号弹)，１００米步枪实弹射击、投掷手榴弹．每个项目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３种枪枝的拆装和摸识５种子弹，必须矇着眼睛进行，分别在两分种和5０秒内完成才算合格，投掷手榴弹３０米及格，射击打靶４９环及格．集训项目多，标准高，要求严，训练难度大．团首长来督战，给我们加油鼓劲，要求我们５人必须全身心投入集训，每个项目都要练熟练精，参加师里比赛要争夺第一，为团里争光．
为了不负重托，我们训练十分刻苦，军械股长和助理员当陪练，首先集中一个月时间，让我们练习３种枪支的拆装，练习5种子弹的识别和手感．等我们熟练了3种枪枝的拆装，摸熟了5种子弹的手感差异后，便让我们矇着眼睛练习。矇着眼睛折装枪支和识别子弹，显得笨手笨脚，东拉西扯，枪支拆下来装不到位，摸识子弹老出错。训练难度大，军械股长和那位助理员既督战又陪练，把我们催逼得更紧，训练加时加码，白天苦练一天后，晚上又接着练，周而复始地练习那几个项目，枯燥无味，练得腰酸手软。我有些吃不消，训练跟不趟，被老股长盯上了，专给我开“小灶”，天天陪着我练，让我一点懒都偷不了，把我折腾得好苦！
苦练出硬功。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我们能够矇着眼睛熟练快速地拆装3种枪枝，完成5种子弹的摸识。我们觉得可以松口气了，老股长却不让我们松劲，要求我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提前10多秒完成训练科目，才能在全师比武中出奇制胜。于是，老股长卡着秒表，让我们一个一个地过，通过这样古板而苛刻地反复练习，拆装枪枝和摸识子弹的速度，我们5个人都比规定时间分别提前了七八秒，老股长那古板僵硬的老脸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过了一道坎，又遇到一道梁。完成了枪枝拆装和子弹摸识训练科目，接着练习自动步枪射击和投手榴弹。射击训练，在新兵训练期间强化训练过，也打过几次靶，还有一点基础，勉强可以应付。投掷手榴弹，全凭力气和臂力。我个小身单，使尽全身力气才投20多米。我只得笨鸟先飞，加劲苦练，早上起床后，用背包带一头捆在树桩上，一头栓在右手臂上，反复练习臂力，练得汗流浃背，手臂酸痛。军械股老股长和那位严苛的助理员每天带着我们到操场练习投弹，讲要领，做示范，催逼我们反复练习，每天训练了下来，个个都是腰酸臂痛，累得倒床就睡。通过一段时间的苦练，我们5人的射击成绩都达到优秀，投掷手榴弹，投得最远的是9 连的那个文书达70多米，其他3人投掷40米左右，我最远只投30多米。
春去夏来，3个月的艰苦集训终于迎来了全市比武。7月上旬的冀中平原，晴空万里，骄阳似火。那天清晨，由军械股老股长亲自带队，团里派车将我们拉到京广线松林店附近驻扎的一个红军团参加比赛。比赛场地，一面面红旗迎风招展，一条条横幅标语格外醒目，高音喇叭播放着嘹亮的军歌，不时插播比赛规则和注意事项，来自全市6个团和师部直属连队的40多名文书兼军械员齐聚比赛场，一个个有备而来，显露出一股志在必夺的架势。那浓厚的比武氛围，恢宏的场面，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我更显得紧张而胆怯。正式比赛时，前两个项目比赛，折装3种枪枝和摸识5种子弹，我发挥还算正常，枪支拆装动作熟练而快速，摸识子弹准确无误，两个项目分别在规定时间内提前顺利完成，成绩应该不错。
然而，后两项比赛，我却发挥有些失常。投掷手榴弹，连投3次，投得最远的一次也只有34米。参加自动步枪100米射击比赛，正是中午太阳当顶的时候，当我走进射击场，只见前面摆放着好几十个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显得特别刺眼，平时我们集训练习射击，一般只有5个靶子，哪见过这阵势，加上当时心情本来就紧张，听到别人打靶的枪响，我更沉不住气，心里更慌乱，眼睛也有些模糊，迷迷糊糊地勾动板机，稀里糊涂地射出了10发子弹，不知道是击中了自己的靶子，还是打在别人的靶子上。赛后，没有通报，也没有人告诉我那次射击比赛的成绩，我也不好意思打听，估计多半是打飞或打到别人靶子上了。我的投弹和射击成绩拖了后腿，让团里没有争得到名次。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上世纪七十代末那次连队文书兼军械员比武大赛，转眼间已过去40余年啦！然而，集训迎考那段日子犹如昨日，历历在目，来自5个连队的文书，不分新老，你追我赶、争前恐后、苦学苦练的情景，常常象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我为人生有那段当兵的历史而自豪，为自己能够参加那次独特的大比武而感到荣耀，但我也常常为那次比武因自己拖后腿，没能让团里夺得名次而深感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