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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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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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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写作】清明雨上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我的母亲殷素芝已走一百一十六天了。

我觉得我妈妈还在,尤其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里,这种感觉就十分强烈。

清明节头一天,故乡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了。

清明节,我们去上坟,现实告诉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母亲走了,走得平静安详。

母亲的棺木在老家堂屋的正中间,前面摆着一张四方形木桌,上面放着一盏点亮的菜油灯或煤油灯的长明灯,点燃长明灯,照亮黄泉路,引导母亲离开家,走向黄泉。长明灯也被称为“引魂灯”,由于是为了照亮路途,在停丧期间,灯一直不能灭。松枝柏叶,白花素幔,层层叠叠,搭出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两支粗壮的红烛幽幽燃烧,映照着棺脸上金底朱红的篆体“福”字。灵柩前面的“财头”左右各摆一只蜡烛,挨左边依次摆放。放一只公鸡,也叫领魂鸡,还有馒头,水果,各式花样的用吃的东西做的造型,还有三个酒杯,还有白酒。贡桌前放着一个泥盆,就在这泥盆里烧纸钱,我们姐弟轮着烧。桌子上放着我母亲的遗像,我的母亲躺在大厅的红色桑木棺材里,接受吊唁者最后的跪拜。大人们隐忍克制,扮演着作为成人应该有的样子。只有小孩子天真无邪,还在烧纸钱的火堆旁相互追逐。让我企图克制但仍然哽咽的一句“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的心碎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了。

二零二三年农历十一月初一(2023年公历12月13日)的河南周口,寒风呼啸,雪花纷飞。夜幕降临,宾客散去,只有法事的喧嚣维持着灵堂最后的热闹。我们姐弟披麻戴孝,口中念念母亲的名字,我们们鞠躬、行走、跪拜。纸钱被我们一把又一把地烧进引魂盆,时间也随着纸钱一片片散落,人们在诸多的仪式中一点一点告别。在漫长的黑夜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做法事或者烧纸,沉默是夜晚的主旋律,只在烧纸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哥哥姐姐弟弟侄女侄子聊几句。东方微微发白,出殡仪式准时开始,这是属于亲人们的最后一眼。

母亲的棺材被抬了出去,我们走到了村外母亲的埋葬地。人的一生,大概几十年,最终不过剩下一具棺木。一生中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较真的情绪,在这一刻,尘埃落定。我不禁问自己,生命什么才是重要的?

农历十一月初六的下午,在寒冷的空气中,母亲被送到村庄西面的坟地,埋在了黄土里,和父亲合葬在一起。一个生命,完成了在自然界的一次轮回。

人们挥舞着铁锨,冷硬的土块儿无情地敲打着母亲的棺木,每一声都砸在我的心上,生疼。纸扎被大火点燃,母亲已随着升腾的烟火离我们而去。高高的坟堆耸立起来,母亲被黄土吃掉了。一堆黄土分母子,阴阳两隔不相见,我们在母亲的坟前长跪不起,我反复对妈妈说,别怕妈妈。

入土为安,为安的应该是逝者,对于生者,只有永远无法平复的思念和悲伤。以后,我的母亲永远和父亲在一起了。嘈杂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空旷的田野上,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从此后,家会因为母亲的离去而变得残缺不全,而家乡也将改名为故乡。

葬礼之后,我们又回到了老屋。

院子是空的,轮椅是空的,床铺是空的,锅碗瓢盆是空的,灶台是空的,散落的衣物鞋袜是空的。我们的目光空了,肩膀空了,心窝也空出白茫茫的一片。

夕阳从平顶上斜斜洒下,照亮满屋的沉默。我们和老屋一起沉默。和放在堂屋正中间母亲的遗像沉默。

我想对母亲说:真正了解人生的人,是她;真正走过那么长路的人,是她;真正经历过那么多沧桑的,全然用行为解释了爱的人,也是她。在人生的旅途上,母亲所赋予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没有任何一本哲学书籍能够比她更周全。

在此之前,死亡于我,似乎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我明白过来,彼时,我们头顶上有父母撑伞一样为子女遮蔽着死亡的云层。如今,伞没了,睁眼就看见了死。

想起母亲对我们关心的细枝末节,想起未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这样真挚的母爱,我的心开始有被利齿吞噬般的剧痛,时时发作。那一年的春节,在人们喜笑颜开的欢庆声里来临,而我们却没有节日的感觉。我们姐弟踏着厚厚的积雪,迎着还在飘着雪花的冷风来到您的坟前。我们想对您说:“妈,在这孤寂的冬季里,您冷吗?您孤独吗?”想起您在时过年的那些虽贫犹富、一家人相聚时开心快乐的日子,我禁不住悲从中来。语未出,泪已千行……

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

我的母亲消失了,又仿佛永远的留下了;她死去了,却又在我们心中重新的活了起来,她把死亡变成了一件不那么恐惧的事情,就像小时候她引导着我们学会走路一样,她在我们面前张开双臂,微笑着告诉我们:有妈妈在,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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