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灵芝的孩子

（一）

山路沿着溪流，蜿蜒向山里爬去。

东方刚泛鱼肚白，群山还没从沉睡中 醒来，山野闃无人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偶尔传来一两声怪叫。

这时，山娃借着熹微的晨光，大步向山里走去。冰凉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鞋子，溅湿了他的裤脚，露水却拦不住他疾行的脚步……

爷爷病了大半年，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村里人说爷爷得的是绝症，没药能治他那病 。山娃一见被疾病折磨得面黄肌瘦的爷爷，就 淌着眼泪想，要是像神话传说似的有种神药能治爷爷的病，我宁愿用生命去换那神药。可是现如今，能往哪儿去弄神药给爷爷治病呢？

说来也巧，“神药”果真在山娃的生活中出现了。昨天，德成大叔从聚仙 岭采回了一株灵芝。人们纷纷议论，灵芝是仙药，能治百病，百治百灵。望着那泛着紫褐光泽的灵芝，山娃多么想捧回家去，治好爷爷的病啊。可是灵芝是人家采来的，他怎么能捧回家去给爷爷治病呢？……为了治好爷爷的病，他暗暗下定决心:上聚仙岭采灵芝。当天夜里天还没亮，他偷偷溜出家门，摸黑踏上了进山的路。

太阳出来了。挂在草叶上的露水像晶莹的珍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闪闪烁烁，璀灿夺目。山坡上五颜六色的花儿迎着朝阳，在晨风里轻摇漫舞。丛林间的山雀子飞上飞下，啁啾啭鸣，山里好一派晨光美景。山娃如在美丽的图画中行走。

然而，山娃却没心思观看这美丽的景色。此刻，他恨不得一步跨上聚仙岭，捧回灵芝，马上治好爷爷的病。

溪流越来越细，山路越来越窄。山娃只好手攀藤萝，脚蹬岩石，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衣服被荆棘挂破了，双手让藤萝勒出道道血痕，他也顾不得停下来瞧一瞧。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爬上聚仙岭去采灵芝。

要上聚仙岭，必需经过绝命崖。绝命崖壁立高千仞，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崖上只有一根古藤垂落崖壁上。要上聚仙岭，就得攀着古藤爬绝命崖。

而当山娃来到绝命崖时，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崖壁光滑如洗，低垂的古藤不知被谁砍断了。山娃在崖下急得团团转。他恨不得身生利爪，像山猫那样攀着崖壁爬上绝命崖。

突然，崖上传来一阵嘁嘁嚓嚓的响动，山娃幼小的心灵顿时充满希望的灵光。于是他放开喉咙高声呼喊 ：“喂——，崖上有人吗？帮我上山崖——”顿时，群山回响起他的呼救声。

（ 二 ）

大虎二虎是哥儿俩。大虎长得高，二虎长得矮，大虎心眼多，二虎心眼少。二虎比大虎只小两岁，可什么事情都听哥哥的。哥哥指东他不往西，哥哥打狗他不撵鸡。哥哥半夜拉他上山采灵芝，他眯眯怔怔地跟在哥哥后面问：“哥，采灵芝干什么？”

“灵芝能卖好多好 多钱。”

一听说灵芝能卖好多钱，二虎再也没说什么，紧紧跟随哥哥渉涧攀崖，一路奔向聚仙岭。

日出前，他们爬上了绝命崖，哥儿俩一屁股坐在绝命崖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大虎告诉二虎，“从前，聚仙岭是神仙养仙草的地方，白娘娘为救许仙盗仙草的故事，就发生在聚仙岭上。现在神仙都搬 走了，可仍有仙草遗落在聚仙岭上。”

二虎眨着眼睛，不解地问：“哥哥，什么是仙草呀？”

大虎轻蔑地笑笑说：“这还不懂，仙草就是灵芝呗。”敎训了弟弟，大虎继续讲道：“遗落聚仙岭的仙草肯定多不了了。前天德成大叔采了一株。我估摸聚仙岭的灵芝就更少了，顶多也就还有两三株。如果让别人上来采了去，我们就甭想再采到……”这么说着，他从腰里抽出一把砍刀，伏身趴在崖顶上，挥刀向崖壁上的古藤砍去。一边砍，一边招呼弟弟：“二虎，快来帮忙。”二虎也趴在他身边，用力抓住左右摇晃的古藤，不一刻，哥儿俩砍断古藤，起身向聚仙岭深处奔跑。大虎边跑边呼喊:“胜利啦，我们采到灵芝喽。”

跟在他后面的二虎没跑几步却停了下来 。他屏住呼吸，张着耳朵仔细谛听着什么，“哥，你听，好像有人在呼救。”

“准是上山来采灵芝的。”大虎拽起二虎的手，“走，快上聚仙岭。”

“不，哥哥，没了藤萝，人家要跌下绝命崖的。”

“管他呢，只要咱能采到灵芝……”

“不，我要回去结藤萝。”二虎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子犟劲，用力挣脱哥哥的手，就要往回跑。

“你个叛徒。”大虎抡起手臂，扇了二虎一巴掌，径直向聚仙岭跑去。

（三）

二虎摩挲着被哥哥打得火辣辣的面颊，垂头丧气地往绝命崖走去。走着走着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呼救声，霎时忘记了疼痛，快步向绝命崖奔跑。

不一会儿，二虎气喘吁吁地跑回绝命崖，趴在崖顶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只见一个少年贴着崖壁向上攀爬。他没敢吱声，急忙缩回身来，扯起一根藤萝就往下垂放。

崖壁上的少年用手指勾着崖缝，双脚蹬着崖壁，身体紧贴崖面，一动也不敢动。他望望高高的崖壁，崖壁陡峭光滑，再往上爬，连手指勾攀的缝隙也难找到。此刻，少年稍有松动，就有跌下山涧的危险。

正在少年万分危险的时刻，一根藤萝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他身旁。少年似见救星，他一把抓住藤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灵猴那样嗖嗖爬上了绝命崖。少年一下抱住二虎，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二虎哥……”

“山娃子。”二虎抚摸着少年的后背，顿时觉得自己长高了也长大了，“山娃子，你上山也来……”

“采灵芝。”山娃子抹掉泪水，瞅着二虎的面容说：“我爷爷病得厉害，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听说灵芝能治爷爷的病，我要上聚仙岭采灵芝，给爷爷治病。”

二虎一把拽住山娃的手：“走，我们一块儿上聚仙岭采灵芝。”二虎和山娃子手挽着手。迈着轻快的脚步，渐渐融入云雾缭绕的聚仙岭……

（四）

聚仙岭上，大虎独自一人 钻荆棵，穿丛林，苦苦寻找灵芝。他手握砍刀，一路寻找一路东砍西削。有时他还用石子作飞标，投掷栖息树上的小鸟。他所到之处，柔枝嫩叶纷纷落地，栖息枝头的鸟儿怍惊飞逃。

绝命崖上，二虎没听他的话，大虎憋了一肚子气，眼下逮不着弟弟，他只好用手中的刀来发泄心头的怒气。二虎呀二虎，平时你对哥哥 百依百顺，到了关键当口，你却当了甫志高。等采回灵芝，看我不收拾你。大虎在心里诅咒着弟弟，气急败坏地在聚仙岭东跑西蹿搜索灵芝。荆棵挂破了他的衣服，棘刺扎伤了他的面颊，汗湿的脸上浸着斑斑血迹，他的模样疲乏又狼狈 。他放慢脚步擦拭脸上的血污，两眼不住地东张西望，突然他发现前面山坡上，有一团紫光在闪动。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他眨巴眨巴眼睛，定神一看，不禁失声大叫：“灵芝,灵芝!我采到灵芝啦!”他飞奔着向前面的山坡冲去。

他狂喜地扑向那片紫光，他把它搂抱在怀里，又是摸挲，又是亲吻。而当他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仔细观看怀中之物时，却发现怀里抱着的竟是一棵紫磨菇。

大虎一下子把磨菇摔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气，又气急败坏地用脚将磨菇碾了个稀巴烂。

太阳已经过午。大虎从前山转到后山，跑遍大半个聚仙岭连灵芝的影子也没见到 。看看西斜的日头，大虎不由生出一缕冷寞，疲倦也乘机向他袭来，满身的热汗被冷风一吹，身体不禁打起了寒战。空空的肚子也咕咕叫着向他鸣示饥饿的警报。

当初，大虎以为上了聚仙岭就能采到灵芝卖大价钱，可万没想到采灵芝竟有这么难。此刻，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跌坐在了山坡上。

山石默默，冷风嗖嗖。不知从岩缝里还是树丛间，偶尔传出一两声怪叫。大虎害怕急了，他瞪着惊恐的双眼，四面环顾，寻找那怪异的嗥叫……

（五）

在聚仙岭连绵起伏的峰峦中，二虎和山娃相牵相携，爬岗下坡，专去背阴的地方寻找灵芝。

刚才下山坡的时候，山娃不小心跌了个跟斗，膝盖划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小退直往下流。二虎连忙掏出手帕给他包扎伤口，他还折了一根树枝让山娃当拐棍。

二虎的衣服也被荆棘挂破了，双手划出道道血痕。自从和山娃上了聚仙岭，他不仅想着采灵芝，心里还怀着一个念头：找哥哥。不过，这念头他没对山娃说。他怕说出来扫了山娃采灵芝的兴致。因了二虎多了这层心思，爬岗下坡，他总是跑在山娃前头，眼睛也不时向四处观望。

眼看太阳已经西沉，没有采到灵芝也没见到哥哥的踪影，二虎心里有些急，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二虎哥，跑慢些嘛，慌慌张张的哪能采到灵芝呢？”山娃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撵上二虎，说，“灵芝是仙草，采天地日月的精气而生成。它爱生长在背阴的山坡上。采灵芝不仅要细心，还要有诚心。不然，就是从它身边经过也看不见它。走，我们再到后山看看。”

山娃的话正中二虎的心怀。前山没见哥哥的影子，哥哥一定去了后山。于是，二虎顺着一道山梁，疾步向后山跑去。可是他没跑几步，突然像受了点身术似的站立原地，一动也不动了。山娃刚要催促二虎，只见他面前直挺挺竖着一条眼睛蛇。蛇信子像毒炎似的咝咝向外扫射。

好危险。二虎只要再动一动，毒蛇就可能蹿上来一口咬伤他。山娃迅速提起当拐棍的树枝，蹑手蹑脚绕到毒蛇背后，举起木棍拼命朝毒蛇抽打。

二虎瞥见山娃击中毒蛇，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力踩住蛇头。毒蛇垂死挣扎着，不住地甩动长长的尾巴，辟辟啪啪扫打二虎。山娃哪敢呆慢，抡起木棍照准毒蛇用力敲打，不一会儿，打得毒蛇没了气息。二虎和山娃激动地拥抱一起，倒在山坡上呼喊着对方的名子，滚来滚去……一棵小灌木让他俩滚压得东倒西歪，晃来晃去。

渐渐的，他们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二虎紧紧抱着山娃说：“山娃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别怕，二虎！”山娃一骨碌爬起来，“咱再上后山看看。”

二虎跟着山娃站了起来 。这时，山娃似乎产生了幻觉，就在他们刚才碰撞的小灌木的根基，有一片紫云晃来晃去……山娃一下扑过去，把那片紫云紧紧拥入怀中，一迭连声地叫道：“灵芝灵芝，二虎哥，灵芝”

是的，正是一株灵芝。它像瑞云环绕的半个月亮，闪烁着紫褐色的光泽，在两个孩子怀里传来递去。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采到了灵芝，两人仿佛陷入梦境……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幽长的呼叫，把二虎从“梦”中惊醒。他一下将灵芝塞到山娃怀里，仰起头颅，逡巡谛听。

“救命啊——”呼喊声嘶力竭，非常急迫。二虎抄起山娃的木棍，迎着喊声，飞也似地向山岗跑去。他一跑上山岗，立刻见哥哥大虎，被一只恶狼紧紧追赶着，一边呼救一边没命地奔跑。恶狼穷凶极恶狂奔如飞,与它的猎物逐渐缩短距离。

“哥哥——”二虎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高举木棍扑向恶狼。

紧跟二虎后面的山娃，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大声呼喊着，“打恶狼，打恶狼！打死你这恶狼……”边吼边用力投出石头，砸向恶狼。

狂奔的恶狼见势不妙，掉转脑袋，夹着尾巴向深山逃去。

大虎得救了。

大虎早已筋疲力尽，他踉踉跄跄向前迈了几步，一头栽到了山坡上。

“哥哥，”二虎扔掉棍子，双手抱起大虎，一迭连声地呼叫“哥哥……”

大虎面色如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二虎，我，我，你你……”

山娃手捧灵芝，慢慢凑近大虎，轻声说：“大虎哥，给你，我们采到灵芝啦。”

大虎喘着粗气面无表情，半信半疑地重复着山娃的话，“灵芝，我们采到灵芝啦？”

二虎接过灵芝，送往大虎怀里，“哥哥，你瞧，我们采到灵芝啦。”

太阳就要落山了，满天彩霞映照得聚仙岭绚丽多姿，分外妖娆。

山娃和二虎，一左一右，搀扶着怀抱灵芝的大虎，踏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向山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