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猫

                   病   猫          （小说）

 陈万贞

    我的试验到了关键当口。天车轨道运行线路已经确定，调控天车的调控器还不十分理想。调控器不仅能保证天车转动自由，升降自如，它还必须小巧玲珑、使用方便。值车工坐在天车里，按动调控器按钮，就可以自由快速地到达任何一台织布机，进行操作。可是，难关就在于……

“记住我的心，记住我的爱……”，管他呢，你愿咋爱就咋爱，我先把调控器搞定了再说。“记住我的心……”不管还是真不行，手机铃声，一遍一遍地唱个不停。

“喂！我还没睡醒，你又吵什么？”

“吵什么？今儿礼拜天，食客特多！我在菜市场定购的疏菜，人家买卖紧，人手少，不给送货啦。你赶快骑车去菜市场把蔬菜取回来！”命令下达完，没等我回声，“咔哒”，她把电话挂断了。

挂了正好。调控器是科技尖端部件，我这个中专学历的技术工人，要攻克这道难关，还真吃力！天车运转好解决，升降也没什么大问题，关键是如何使它快速启动，平稳运行，迅速、准确地到达目的地。

“……记住我的心……”

调控器设计太复杂了，不好操纵，会给值车工带来麻烦。设计简单了，又怕给值车工造成危险。

“……记住……”

“喂！你有完没完，待会儿我……”

“别待会儿啦，你马上就得去！我这案板上的蔬菜原料已经快用完了，食客排队排了一大溜。我这腰老弯着，疼得都抬不起来了……”

我的拇指下意识摁死关机键。你的腰累得抬不起来了，我这腰也不轻松。……值车工坐 在天车里巡回看车，可大大减轻劳动强度。纺织工人最吃力的就是不断地绕机器巡回检查，一个班下来，要走三四十里路。他们要是坐上天车，手持调控器，可任意迅速到达任何一台织布机，接头换梭，开动机器，灵活方便又快捷。

“记住……”

“你有完没完？大清早，一遍又一遍地打什么电话！”咔 一声，我把电话挂掉，一头专进调控器。调控器一时解决不了，天车就不能运行，我们纺织工人的劳动强度就不能减轻。这个问题，我得再到图书馆查查资料，尽快把它解决掉。

“嘭！”家门一下子被撞开。妻子一身油污，满脸怒气，两手通红，一头闯进我的“试验室”。她怒冲冲训斥道：“你一休班就在家鼓捣这破玩意，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我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咋的！”说着，她气咻咻地抄起我心爱的调控器，就要往地下摔。

我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连声哀求，“好老婆，我的好老婆啦，你不是病猫，你是大老虎好老婆还不行嘛！快把调控器还给我，我的好老婆啦！”

“不给，就是不给！整天试验试验实验，我非把它摔烂，让你死了这条实验的心！”

“我死了心还不行嘛，”我紧紧抱着她的胳膊，唯恐她把调控器摔烂，“你是我的大老虎好老婆，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再刚强的女人也有猫的温柔，猫的脾性，再坚硬的女人，也架不住几句好话，再有主意的女人，也经不住男人哄。况且，我还紧紧抱着她，像匹仓鼠似的可怜巴巴地依偎着她、仰望着她、哀求着她。她强劲的巨臂渐渐松驰，僵硬的五指逐次软化松动，调控器像熟透了的苹果，“啪嗒”落入我胸怀。

“快去菜市场把疏菜给我运回来，店里的疏菜都用光了，顾客还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吃呢！”她气呼呼地剜了我一眼，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病猫似的弓背弯腰，一步一颤地向她排满食客的“臻情肉夹馍”小吃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