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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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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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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长

 

                                       公冶长

                                                      陈万贞

 

爷爷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田里种地收工回来爱读书看报,家传的一部古文观止,不知让他看了多少遍。

他经常给我们讲故事。他讲故事不论场合,有时在田间,有时在村头。他讲故事也不讲形式,就用自己的语言像拉家常似地娓娓道来。他讲曹刿论战说,人做事要大胆泼辣,一鼓作气,千万不能怂包,人一怂包什么事情也休想办成。他还给我们讲励王止谤等,他讲郑伯克段于鄢时说,郑庄公是伪君子,是小人一个。他对弟弟不批评不教育,一任放纵骄横而铸成大错,然后发兵铲除而后快。不过他还算个孝子,悔恨自己的过错,听颍考叔劝告,掘地千尺,与母亲黄泉相见。尽人子之孝。

在我们的头脑里,他讲的公冶长的故事印象最深刻。

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一天傍晚,他在村头的大柳树下乘凉。大柳树是他亲手种植的,树身高大挺拔,足有八丈高,我和哥哥手牵手合围才能抱过它来。树冠枝繁叶茂,上面住满了小鸟。我们见他优哉游哉地扇着蒲扇坐茅草垫子上打盹,就跑过去央求他讲故事。他抬头看看灿烂的晚霞,瞅瞅树顶上呱呱叫的乌鸦,“今天讲什么呀?”他像问我们,又像自言自语。

“再讲王华买爹。”拴柱笑嘻嘻地说。

“王华买爹太俗啦,今晚咱讲个新的,讲讲公冶长的故事。”

我们一下子把爷爷围了起来,“好,就讲公冶长的故事。”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地说。

“公冶长,公冶长是谁呀?”拴柱好奇地问。

“公冶长是古时候的一个贤人,他打小聪明伶俐,爱学好问,热爱大自然,喜欢小鸟,经常到田野树林里聆听鸟叫,慢慢地他竟学会了鸟语。”爷爷慢条斯理地说

“小鸟还会说话?”拴柱半信半疑地问。

“别插话。”我怕拴柱打断爷爷的故事,制止拴柱插嘴。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小鸟叫唤就是在说话。只不过凡人不懂罢了。”爷爷瞅了瞅拴柱,“可是人家公冶长懂。公冶长会说鸟话。”

“哦!人还能学会鸟语。”拴柱入神地听着,自言自语道。

爷爷咳了咳嗓子,说:“一天清晨,公冶长在院子里扫地,突然飞来一群老鸹,绕着他家屋顶呱呱直叫。公冶长停下扫帚,仔细一听,是老鸹给他报喜信来了。老鸹呱呱叫着告诉他,‘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有个狼吃羊,你吃肉来,我吃肠。’公冶长一听这话,连忙放下扫帚,抄起锄头向南山奔去。

“果不其然,南山顶上一只狼咬死了一头山羊,正撕扯羊皮吃羊肉。公冶长挥舞锄头赶走恶狼,扛起肥羊回了家。到家他將羊剥皮炖煮,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个肚儿圆。”

拴柱用手背擦擦嘴巴,好像没吃到羊肉,馋得直流口水。

“你说怎么着?公冶长的羊肉还没吃完,老鸹又飞回来,围着他家呱呱叫着绕圈圈。本来公冶长將羊宰了该把肠子挂在树上或抛往野地喂老鸹。可是他一时糊涂,却将羊下水扔进猪圈喂了他家的老母猪。公冶长看着自家的母猪狼吞虎咽地吞吃羊肠子,心里那个滋呀,心窝里就像灌了蜜似得甜丝丝的。”

爷爷讲到这儿,看了看我们,说:“可是老鸹没吃到羊肠子,心里却憋了一肚子气,粗声大嗓地呱呱叫着飞进附近的树林子。公冶长望着老鸹的影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独自在心里默默许愿道,对不起了老鸹,下回一定让你们吃上羊肠子。

“瞧这公冶长!”拴柱笑嘻嘻地说。

“你别说,事也凑巧,没过几天,老鸹又呱呱叫着给他报信来了:‘公冶长、公冶长,南山顶上有个狼吃羊,你吃肉来,我……,’没等老鸹报完消息,公冶长扛起锄头就向南山奔去。“

“哇,太好啦!”拴柱竟拍着手呼叫。

“公冶长还没跑到山顶,就听有人喝问,谁打死的?谁打死的?”在这节骨眼上爷爷的语气分外缓慢。

“快快,公冶长快跑!”拴柱恨不得自己替公冶长一步登上山顶。

“别吵,别吵,快让爷爷讲下去。”我怕拴住打断爷爷的故事,竭力制止拴柱

“‘我打死的,我打死的’!公冶长扛着锄头,气喘吁吁地边喊边向山顶跑。”

“加油!公冶长,加油!”拴柱攥着拳头,为他助威加油。

“你猜怎么着?爷爷不紧不慢地说,公冶长一爬上山顶就被 俩个捕快逮住,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公冶长惊异地问,‘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捕快怒冲冲地说,你不是说这是你打死的嘛!”

“是我打死的呀!”公冶长干脆利落地答。

“瞧!捕快指指身后一具女尸,你为何将她杀害?”

“‘我……不是,不,不是我……,’公冶长这下可傻了眼,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爷爷讲到这儿,扫视了我们一眼,继续说道:“公冶长只好乖乖地被押到了州府的大堂上。”

“府尹一拍惊堂木:‘大胆公冶长,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来人啊!’”爷爷语气、表情俨然坐堂审案的府尹。

“我冤枉啊!老爷。公冶长跪在大堂上,连声喊冤。”

“你已经招认人是你打死的,有何冤可喊?府尹厉声喝问。”

“老爷,只因本人精通鸟语,是老鸹告诉我南山顶上有个狼吃羊,我这才上山来打狼救羊的。谁知竟是女子被害!我跑到半山腰听人问是谁打死的,我还以为是问羊是谁打死的呢。就连声说是我打死的。谁知道……”爷爷的语气有些个惋惜。

“胡说!府尹大声斥责公冶长:自古哪有懂鸟语的人?”

“噢……,众衙役呼叫着举起木棒,要打公冶长。”爷爷也声色俱厉。

“冤枉啊!老爷。小人不骗你,小人确实懂鸟语呀,不信你试试。公冶长声带哭腔,恳求府尹。”

“慢打!府尹止住衙役,探身问公冶长:你真懂鸟语?”

“小人从小就爱跟鸟儿说话。小人绝不敢欺瞒老爷。公冶长态度诚恳地说。”

“府尹抬头看看大堂房梁上的燕子窝,然后坐端正身子说,把人犯押下去。衙役垂头丧气地把公冶长牵出了大堂。”

“搬架梯子来!府尹又命令衙役。”

“老爷,审案要梯子有何用?衙役迟疑不解地问。”

“让你搬你搬就是了,还啰嗦什么!府尹斩钉截铁地说。”

“是啊,老爷让衙役搬梯子干什么呀?”拴柱搔搔头皮自言自语。

“衙役乖乖搬来梯子,府尹命令道:把梁上燕窝里的小燕给我掏下来。”

“衙役攀上梯子,把绒球似的雏燕从窝里 掏出来交给了老爷,老爷顺手将小燕子放进抽屉里。老燕子急得在大堂上飞舞盘旋,啁啁啾啾叫个不停……带人犯!府尹一声令下,公冶长五花大绑,又被衙役牵回了大堂。”

“公冶长!府尹一拍惊堂木,你听听这燕子说的是什么?”

“公冶长侧耳一听,不禁破涕一笑:老爷,这老燕子说,知州知州,何恨何仇?你把我的儿子装在抽屉喽!”

“府尹手捋胡须,轻轻点头道,‘给公冶长松绑。’”

“公冶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老爷明断,谢老爷明断!’”爷爷讲到这儿,似乎累了,接连咳嗽几声。

不知什么东西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几只乌鸦扑棱棱飞离树冠,在天空踅了一圈,呱呱叫着又落在了树梢上。

拴柱听得入了迷,压根就没察觉乌鸦在树上的行动,痴痴地问爷爷:“公冶长给放了吗?”

“放了公冶长,老鸹能高兴嘛?”爷爷抬头望望翻飞的乌鸦,问我们。

“不高兴!”我抢着回答。

爷爷摸摸拴柱的脑袋,说,这公冶长是孔子的学生,孔子的学生有三千,贤者七十二人。这公冶长在不在七十二贤之内,他有什么贤行?你们以后上学读书,要读个明白。爷爷笑呵呵地背靠大柳树,慢慢眯上了眼睛。

可是,当我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天公却无情地降落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涝灾。暴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直下得平地行驶打渔船,树木被淹,庄稼颗粒无收。大柳树也没能躲过灾难,终被洪水浸泡而死!等涝灾过后,爷爷刨了柳树,在原地又种了一棵银杏树,银杏树苗不大,爷爷却挖了个又大又深的坑,他还移来肥沃的阳土填埋树坑。把幼小的银杏树牢牢地栽种进了树坑里。一边种树,一边给我和看他种树的孩子们讲述郭橐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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