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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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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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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 雨

常言道,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不,刚才还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西北风夹着雨点,呼呼向城边的小树林袭来。

他急忙收拾拳场,抱起衣服急速撤离小树林,匆匆向家奔跑。他中等身材,臂膀圆润,手脚匀称,虽然已近中年,由于经常练拳摔跤,仍腿脚利落,行动敏捷,不一会就跑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他像抹了脖子的公鸡,屋里屋外瞎折腾,一时一刻也不得安宁。他先跑上阳台,隔着玻璃瞧外面的风雨。雨线鞭子似的噼噼啪啪抽打窗子,雨鞭仿佛抽打他的心脏,使他浑身直哆嗦。他车转身子查看妻子养的盆栽,盆栽尽是仙人掌仙人鞭,仙人疙瘩仙人球。养花也不养个好花,你看人家邻居李姐养的令箭荷花,花开得争奇斗艳,十分美观,令人眼馋。她也养令箭,可到现在还无动于衷,沉默寡言,不见一个花骨朵!他越看盆栽越腻歪,抬脚想把它踢个稀巴烂,“去他娘的!”他干吼了一声,又把脚放了回来。

放下脚,他抬腿钻进了书房。书房里有写字桌,有台灯,还有文房墨宝。沿墙摆了个偌大的书橱,书橱里花花绿绿摆满了各种书籍。俨然一派书香气息。他一屁股坐在写字台前伸手掀亮台灯,灯亮了又按灭,按灭又掀亮……屁股还没坐稳,抬腚走到书橱前,顺手抽了一本书,吃吃翻几页又合上,抬手塞进书橱,返身进了客厅。

客厅没开灯,空调沙发茶几茶具让闪电映得闪烁幽幽蓝光。46吋康佳彩电,靠墙而立,默然无语。

 

刚买电视的时候,他觉得这玩意新鲜好玩,打开电视就不让妻子关机。他躺在沙发上一夜一夜地看电视,有时睡着了,他的呼噜比电视的声音还响。可是妻子一关电视,他就睁开牛眼,非逼着妻子打开电视,继续打着呼噜看。有时看到黄片,他兽性大作,硬和妻子做爱,做爱他挠得她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妻子一有怠慢,他就拳脚相加。后来电视看腻了,他再也不看一眼。而妻子一看电视,他就给她翻脸,不管妻子看得多么入神,他伸手就把开关摁死,银屏闪闪烁烁顿时黯淡。电视在他家已然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早已变成了一件应景家具。

突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他这才发现妻子背对着电视,躺在沙发里看手机。

妻子是纺织女工。纺织行业虽不是什么重工业,但劳动强度可不小,上班八个小时马不停蹄绕着织布机巡回检查,开机升头换梭修疵点,手脚一时也不得闲。一个班下来,累得腰酸背痛,躺倒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她听到丈夫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心里咯噔一悸动,身体禁不住直哆嗦。她乜斜他一眼,见他没理会她,依然不动声色地看她的手机。

“又给那老不要脸的发微信呢?”他气昂昂地说。

“谁发微信,我在看新闻。”

“看新闻?别骗人啦!我还不知道你,整天和那老不要脸的鬼混,白天跳舞,夜晚发微信。”他言之凿凿地说。

“你别疑神疑鬼地瞎猜疑。我们那是公司组织的业余舞蹈团……”

“别拿这个当幌子!”他怒冲冲地打断她,“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演双簧骗人!”他说着飞身扑向妻子,恶狠狠地抢夺她手中的手机,“我就不信你没给他发送微信!”他一手掐着她的脖颈,一手夺手机。

她一边挣扎,一边呼叫,“我的手机,我就是不给你看!”尽管呼叫挣扎,她还是被他紧紧按在了沙发里……

本来他们也是自由恋爱,新婚蜜月也曾如胶似漆,难舍难离。可是,不知打什么时候,他们产生了龃龉,发生了争吵,他向她挥舞开了拳头!……尽管有了女儿,女儿渐渐长大。儿女儿一见他们怄气争吵,流着眼泪劝了爸爸劝妈妈,而他们却越来越生分,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敌对,彼此甚至连话都没得讲。

此刻,他像一头大狗熊,粗壮的熊掌紧紧扼住她的咽喉,他不顾一切地抢夺她的手机……什么家庭,什么爱情,什么妻子,什么女儿都与他毫不相干……他就是一头凶猛的大狗熊,掐得妻子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妻子无力地松开手,手机吧嗒落在了地板上。他像获取猎物的动物似的抄起手机,快步遛到窗前,一条一条地翻看妻子的微信。

妻子奄奄一息,躺在沙发里泣不成声。她怎么也弄不明白,当初体贴入微的爱人,为什么变成了这么个样子?人性的自私、贪婪、冷漠,家庭的基因遗传,个人素质的教育修养,秉性的先天承载及后天养成……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样一头大狗熊?他那身为局长、见人总是笑眯眯的父亲,在家里就是十足的虐待狂。婆婆为了局长的声誉,为这局长夫人的身价,更为了家庭,为了子女,她遍体鳞伤地忍耐了一辈子。她同情怜悯婆婆,谁惹婆婆生气,她就挺身而出,护着婆婆。

可是,当她和丈夫初次发生冲突,他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嚎啕大哭的时候,婆婆却斥责她:“嚎叫什么?跟哭丧似的,揍得还是轻!”从此丈夫一发而不可收,一有不如意,不是指责詈骂,就是拳脚相加。再也没有了新婚燕尔的体贴温柔……

可怜可恨的婆婆!婆婆啊婆婆,难道俺这辈子,也像你似的窝窝囊囊了此一生?

“你看,你看……晚上广场见。还说没给他发微信?我让你广场见!”他咆哮着将手机重重地摔过去。然后扑在妻子身上,残忍地蹂躏她。

“老三,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一骨碌翻下沙发,挺然站直身子,双手整理着衣裙,“老三,我再也不忍受你这暴力了,明天咱法庭见!”说罢,她一个箭步冲出家门。哗哗的雨鞭无情地抽打着她孱弱的身体。她一边跑一边辨别方向,她顺着马路一直向纺织厂奔跑……

危难时刻,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工作的纺织厂,纺织厂有和善的兄长,有热情的姊妹。纺织厂还分配给她一间三班倒的单身宿舍,纺织厂就是她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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