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我要说的竹，并非花卉草木之竹，而是作为宇宙万物之灵的人，——名为朱竹的“竹”。

他虽不是植物之竹，却有植物之竹的特征：瘦、高、白净、有节。踝膝腰项，节节分明。

他人不仅像竹似的有节，他写得诗也有节。一个词，单个字，都可以成为诗的节。他的诗不仅有节，还有平仄（现代诗讲平仄的不多）。他的人生一如他的诗，一路平平仄仄跋涉而来……

竹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他。

孩提时代的我，去给上中学的哥哥送干粮，恰巧那晚中学校园演节目。其中一个节目是藏族阿爸随同女儿到拉萨《逛新城》。那清脆嘹亮的歌声，那明亮辉煌的汽灯，那鲜艳美丽的服饰……在农家孩子心目中引发的感觉是，真美，真好呀！

哥哥说，扮演藏族老汉的演员就是他的老师，竹。

哥哥还说，竹是名牌高等学府的高材生，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咱这贫困地区学习改造来了。

竹就这样走进了一个农家孩子的记忆中。但竹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压根就不清楚。

若干年后，我参加一个文学社团的文学讲座，端坐主讲席上的人竟然是竹。“原来竹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一边听竹讲波德莱尔，一边释解着儿时的疑团。

讲座结束后，竹仿佛一滴水汇入江河似的消失于人海中，不易让人一见踪影。……

时光流逝，日月更替。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在激来荡去的人流中，我又见到了竹。竹在一架鲜红亮丽的糖葫芦前与卖糖葫芦的老太太絮絮地说着什么（大概想吃又酸又甜的糖葫芦，正跟老太太讨价还价）。我远远地望着竹，竹瘦高的身材依然竹节分明。

竹审视着糖葫芦，我遥望着竹。

竹并没有买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只与老太太交谈一番，回身空手而归了。

（也不见得是空手而归，也可能是感受到了至真至美，满怀激情归去，悉心酿造平平仄仄的诗篇呢。）

     听说竹还有一个名字：仁。其实，仁是一种理念，并不符合他。而竹，才是他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