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摊

他一光顾我的摊位就买孬菜、剩菜、便宜菜。

吉祥苑社区谁不知道他摊上个没有工作的病老婆，这些年她把他拖累得贫困潦倒，不像个教师样。小时候，同学们背地里给他起外号，都叫他张邋遢。

今天这堆没人理睬的烂土豆，没准就是他的首选。我故意羼了一些好土豆，以便让他挑选，还恶作剧似得揉了个旧报纸团团埋进了土豆堆。

仲秋节比春节还忙乱，菜市场大门一敞开，顾客便蜂拥而入，奔向各个摊位。我在摊位里面过秤、算账、收款交货，忙得不可开交。

“李猛，”我刚给一位女士称好蔬菜递过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招呼我，“李猛，你这小马虎，钱都混土豆堆里了！”一个眼带高度近视镜，穿戴邋里邋遢的老人，手举废报纸夹带的百元钞票，隔着摊位要递给我。

“张，张老师，那钱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自己土豆堆里混了钱，还说不是自己的！”张老师隔着摊位，探着身子，胳膊伸得老长，将百元大票举到我面前。

“不，张老师，我的钱都在柜子里。”我指指收款匣，“土豆里混的钱，是没主的钱。谁捡到了就是谁的。”我故意不再搭理他，一心照顾顾客。

“还是马虎，”张老师嘟嘟囔囔地将捡好的土豆放秤盘上，“到现在还改不了这老毛病，自己土豆里混了钱，还说不是自己的……”

“张老师，这钱可能是土豆批发商遗落的。既然你捡到了，你揣兜里不就得啦。”

“你找批发商还给人家。”张老师交土豆款的同时，遂将红通通的、印着伟人画像的钞票，扔进我的钱匣子，转身向菜场门口走去。

“张邋……”我刚要脱口喊从小背地喊惯了的外号“张邋遢”，立即改口喊道：“张老师，张老师！”

张老师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去。

我回身收拾散乱地上的蔬菜，一抬头，猛然见羼杂于烂土豆里那些整洁光鲜的优质土豆，都给他捡拾出来，整整齐齐码放一堆，自成一格，挺然而立。

“张老师……”我禁不住在心灵深处默默呼喊着“张老师”，缓缓站直身体，举目遥望渐渐远去的张老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