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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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关：隶属于祁县来远镇，位于祁县西南，是祁县的南大门，与晋东南的武乡县毗邻，再往南就是武乡县的南关。北关曾是古代由晋东南到太原的军事要塞，也是茶马古道的必由之路，康熙版的县志上记载的此地美景“龙舟夜月”是祁县的古八景之一……如此的雄关、美景、通达之地，遥想当年是何其车马喧阗富足鼎盛……只可惜，金戈铁马，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经过岁月的剥蚀，只留下了寒鸦古社，寻常巷陌，斜阳草树。
锶谷：列位，见到这几个字，是不是想到了闻名遐迩的“硅谷”？想到就对了，说明你见多识广，其实，两者确实有相似之处：硅谷：最初是以研究“硅”为基础的半导体芯片而得名，当地的企业也多数从事与由高纯度的硅制造的半导体及电脑相关的产业活动，而“谷”则是从圣塔克拉拉谷中得到的，简断捷说，它是因“硅”而闻名的一个地方而已。“锶谷”，则有两层意思：1.因一种农作物谷子里富含锶而得名，可以理解为“锶谷”就是一种富含锶的谷子。2，就如桃花岛是因岛上满是桃花而得名一样，因锶谷的产地北关还有个别名，叫龙舟谷，而龙舟谷中的土壤富含“锶”，所以“锶谷”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地名。这个既能代表产品特点又能体现地域文化，还能引人遐思的响亮名字是哪个高人想出来的？为什么还要给曾经响当当的北关起个昵称呢？他们这是要干什么？答案是四个字：英雄大会。
请别误会，这里的英雄大会并没有武林大侠郭靖黄蓉杨过们，也不是要准备对付蒙古入侵，但是，确实有一个与北关、锶谷息息相关的英雄聚汇的场所：“机关事务管理局”。为什么说息息相关呢？因为，“锶谷”是他们一群人亲手打造的。
“刚开始，我们单位是担负包括北关在内的十个自然村的扶贫任务，可是觉得逢年过节送些柴米油盐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所以就想，当地有没有独特的土特产呢？如果有的话，我们就可以帮他们外找销路，内助发展，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帮他们彻底脱贫。”
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杨保红这样开始了他的介绍。
“一了解，还真有，当地的小米就很养人，平常，附近山下有坐月子的、生病的或是吃饭讲究口感的都来买当地的小米，并且小米卖相也好，色泽金黄。能不能以这个为突破口呢？听说米中贵族沁州黄就是因为米中富含“硒”而备受食客的青睐，既然我们的米这么好吃，这么养人，能不能也给加上一些附加值呢？如果小米中富含某种微量元素的话，瞬间会身价百倍，当地百姓只要种谷子不就可以脱贫了吗？思路正确。好，就这么干！刚开始，我们也把眼光放在了跟沁州黄同样的微量元素“硒”上，在谷子刚上籽时喷洒了“硒”这种微量元素。等成熟后，我们满怀信心地拿到有关单位进行检测，结果却并不理想，“硒”含量不达标。大家好失望啊，绞尽脑汁想出的思路行不通。我们领导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说：干脆检测一下小米自身的含量吧，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吃？为什么这么养人？……”
“哈哈。”
他一拍大腿，想起当时还是压抑不住地兴奋。
“真没想到啊，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结果消息传来，小米中被检测出富含锶！”
听着他的叙述，我也跟着如释重负道：“原来是歪打正着啊！”
“是啊，这个“锶”是天然的，想要喷洒的那个“硒”是人工的，这才叫抛砖引玉呢。原来北关是块宝地啊，由此及彼，那么，此地的矿泉水，猪肉，羊肉，鸡蛋，等等等等，不都是宝吗？因为当地土质含锶啊，太兴奋了。接着，我们就开始做推广、换包装，打广告，”
“对啊，凡是当地所有的不就成了锶山、锶水、锶谷、锶土、锶人了吗？全是宝啊。”我也跟着感慨起来，真是所谓的斯（锶）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啊。
“当时的赵宏局长为了打响这个富锶小米的牌子，集中能人，集思广益，于是就为北关起了这么一个昵称：锶谷”……
我边听他说边上网查了一下：
元素锶（Sr）有抗氧化
防衰老、养颜美容的作用
锶具有增强免疫力、抗癌，抗氧化能力，预防皮肤衰老、有美容等效果。锶元素参与细胞膜蛋白和酶的合成，能够加快皮肤细胞的物质代谢，延缓皮肤衰老。锶元素的美容、美体和抗衰老功效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更是女士们保养皮肤的最好的选择。
确实是发现了宝贝啊！
“自从知道这个情况后，县、市人大代表，农委的虎儿，便把这富锶小米像宝贝一样，走到那里，带到那里，推到那里。”
“农委虎儿是谁？”
“他叫李永虎，是县、市人大代表，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他口气里带着浓浓的感激。
“县里领导也是这样，去参加广交会也带着咱们的小米，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也忘不了给他吃这个小米，总之就是见缝插针，随时推销，我们还组建了“麓台龙舟”特色小米淘宝店及微商店，等等等等，想尽办法提高富锶小米的知名度和影响力，直到现在我们的米价是30元/斤，还是供不应求，要知道，以前最好的价格才5元/斤啊。”
“哇”，我只有哇的份儿。
“现在，老百姓自己都舍不得吃，先把最好的卖掉，剩下次些的才留给自己……”
“既然供不应求，那就该扩大规模啊。”我比他还急。
“是啊，去年我们申请成功1100亩有机旱作来远小米封闭示范片创建项目。”
“那你的意思是这就不单是北关了吧？”
“是啊，辐射到整个北关所在的来远乡。”
“哇，你们不单是造福贫困户，连北关在内的来远都受惠了呀。”
“嗯，是的。”
“真是做了大好事。”但在高兴的同时我又隐隐的有点担心质量问题了，怕刚闯出的牌子有什么闪失。于是问道
“这1100亩地的谷子，全部都算富锶小米吗？北关以外其他地方的小米也检测过吗？”
“没有检测过，所以北关以外的小米我们叫来远小米，价钱不一样。”
“哦，我松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再检测一下呢？”
“老贵了。”
“既然小米赚钱，为什么才申请1100亩呢？”
“因为这个是靠天吃饭，如果有个年成不好，一年没有收入，他们吃什么？1100亩也不是每年全部都种谷子，必须有一半地种谷子，一半地种其他作物，明年再交换着种，这叫“倒茬”，如果每年都种谷子，那么病虫害就会出现，谷子的产量质量都会受影响，并且不利于土壤的休养。”
“哇，门儿清啊，你们扶贫几年下来，比老农都要经验丰富了。”
“没什么，我当兵以前就是山里娃。”他平静地回答。
“既然土质含锶，是不是什么品种种下去都会好吃呢？”我依然担心品质问题。
“不是，只有晋谷21号才最适合北关的土质、气候、光照，且口感最好，但是产量低；其他杂交品种产量高但是口感不好，我们为了出精品，必须把好种子关，这个种子我们是白送，并且我们负责销售，我们的收购价总是高于当时市场价1元。如果有老百姓图产量高，私自种其他品种的话，一是我们不会收购，二是享受不到国家补贴。这样算下来，种其他品种虽然产量高，但到最后收入还是低，肯定不合算，所以我们就能保证品质。”
“好主意啊。”
“那么后期加工呢？”
“我们已经引进了石磨，还准备进色选机，将来再把锶谷加工厂扩大规模，又能安排一些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就业，体力不好的也可以封口，打包，到时候贫困户加工小米不用收费……”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本来我想要拜访的人是全面负责主抓北关扶贫的副局长刘东辉，觉得从他那里才能全面详细地了解情况，但他有事不在，正好办公室里杨保红在，在等的过程中我们便随口聊起了北关锶谷。
据我所知，杨保红是负责光伏电站的，但是，他对锶谷的起因、发展、过程、细节、甚至前景都如数家珍了如指掌。我直觉得我遇到了高人，他不单肯干而且钻研，不但钻研他还低调。他让我想到了《天龙八部》里的少林寺扫地僧，胸中有丘壑啊。还用再等副局长吗？他的部下已经让我的脑子里充满了锶谷的前世今生及未来。
不过，耳听为虚，还需要亲自去北关眼见为实。
刚走进锶谷馆大厅，浓浓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好像有麻油的香味？又夹有点甜甜的好像八月十五月饼的味道？又都不像，循着香味继续前进，又进到一个连通的大厅，一眼望去，大厅西北角排列着三座石磨，哦，原来香味是从这里发出的_是米香！走近看，石磨的槽缝里还有依稀的小米的金黄色残留，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告诉我们：“为了不损坏小米外壳的营养，我们专门从河南巩县进了一套原生态石磨设备，虽然动力还是电，但是避免了钢化设备转速过快温度过高破坏米皮营养的缺点，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米的营养成分。”“考虑的真周到”我暗暗点点头。
“我们这是真正的绿色有机无污染食品”。
“怎么保证绿色有机呢？难道不洒化肥吗？”我一向讨厌人为了卖东西，动不动就说绿色有机，弄这个噱头，其实背地里药照洒，添加剂一点不少放。
“绿色，是说小米中纯天然含锶，不是人工添加；有机，指的是我们专用有机肥，不允许农民洒无机化肥，这样做既小米的口感又能保护土壤中的微生物，而且有利于土壤的养护，对子孙后代也是有好处的。”
啊？我心里一动，好像发现了稀有物种，在浮躁的急功近利的或是浑浑噩噩的人群中竟还有心里装着子孙后代的人？我竟有些感动。刘东辉，高高壮壮的身材，圆领短袖黑体恤黑裤子黑皮鞋，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像大多中年男人一样发际线已经升到半头顶，细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微凸起的嘴唇，走路说话时他的头有些微微向前倾。这个形象，扔到人堆里并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但是，他又确实与众不同，他对土地的热爱，为子孙后代的长远考虑以及相当的专业性瞬间打动了我，这才是我要写的人，心里装着土地和未来的人，一定是胸怀宽广的人，我一定要写写他，让更多的人认识他。我心里暗自想着。
“石磨好是好，但是，自身很容易磨损磨平啊。”
“是啊”。听见身旁的人问这个问题时，我也有同感。
“厂家会来定期检查，开槽。”
“牌子打出去了，生产规模扩大了，一套石磨够用吗？”
“山上种谷子是靠天吃饭，今年雨水多，收成就会好些，明年雨水不多，收成就差些，如果哪年没雨，那就没有收成。这种好东西是供不应求，并不是卖不掉，每年有断档期，接不上。要等我们扩大规模以后才能考虑增加石磨……”
“哦，我一下想到了《西游记》中猪八戒在天庭狂吃米山面山，全城百姓黑压压跪地祈雨的场景，《西游记》第八十七回：凤仙郡冒天止雨，孙大圣劝善施霖，郡侯无意触怒玉帝，大旱三年的情景，说的不就是靠天吃饭的艰难吗？大概吴承恩老先生也觉得靠天吃饭太难了，专门编了这一回目来感叹感叹吧。所以自古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统治者和老百姓最大的愿望。
从锶谷馆出来，我们去了超市，显眼处，陈列着意料之中的富锶小米，我突然想买点回去，那么好的东西，再贵也尝尝吧，问主人价钱，他说不知道，好奇怪啊，超市怎么经营的？试着再问另一件东西，他依然是不知道。不知道？这不是做假吗？直到问了匆匆赶来的李世胜才明白，这个来绪林是贫困户，他不会算账，也不喜欢开超市，所以即使扶贫组给他垫钱白让他经营超市，他都不乐意，所以就形成这种局面。难道这个白白净净，待人彬彬有礼，说话和气，像个邻家大哥的李世胜竟还要兼职家政？在替他经营超市？这也太难了吧，他自己还有工作啊。困扰我好久的还有货架上陈列着一个一个的大提包，打开来看是一沓一沓的衣服，为什么不摆挂在外面卖呢？李世胜告诉我们，他们把各单位平常捐的七八成新的衣服都放在这里，谁需要、谁穿合适就自己来拿，不用花钱。哇，这不就是按需分配吗？这个点子也算是想绝了。
当我的雪白的软底软帮的休闲鞋踩在有无数羊粪点缀的棕黄色的碎石路上时，是我们正在向光伏电站进发，我不知道前面领路的李世胜的年龄，只是觉得他的五官与满头白发不大相称，他的两条细腿倒的很快，以至于浅色的裤管跟不上迈动的节奏，一个劲儿地独自在风中凌乱，随着羊粪味道的无限增大，我们看到一个羊圈，里面圈着几头可爱的小黑山羊，脚底的柔软和变色的鞋子以及刺鼻的味道只允许我们看几眼，李世胜边走边解释说，“来绪林不愿意经营超市，养羊放羊倒是挺乐意，所以就帮他养起了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适合他干的事，经过几年的努力，现在他的羊有200多只，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吧”……我想，这跟我教书一样，也得讲究因材施教呢。老李讲的轻描淡写，几乎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说腿跑细了，头发白了，邻家大哥也变成邻家大叔了，但我想，要扶好贫，体力智力肯定是在接受异样的考验吧。
杨保红站在巨大光伏板的旁边，像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他确实当过兵，中等身材，体型偏瘦，浅蓝的短袖衬衫规矩地被裤子束在腰间，标准的军人小平头，可能最近没来得及理发，正前面的几根被风吹起来傲然直立着，迎着夕阳伸着胳膊指点着光伏板的他，真有指挥若定的气度。“这是我们建的全县第一个光伏电站，发出的电卖给国家电网，收入的钱分给贫困户，虽然我们不提倡不劳而获，但是，体弱多病的、年龄较大的，失去劳动能力的人群，正是需要这样直接的帮助，这样，才能长远地从根本上解决无劳力贫困户的生活问题”……
他侃侃而谈，而我则陷入了沉思，昨天刘东辉的爸爸告诉我，刘东辉已经当爷爷有四个多月了，“我已经四世同堂了，争取来个五世同堂”。他爸爸自豪地说道。好幸福的一家人啊，愿他们平安健康，幸福永远。李世胜，我需要核实细节打电话时，她爱人接到电话说：“他正在做饭，稍等哈”……想来是多么恩爱的夫妻。愿他们恩爱到老，地久天长。杨保红，不管是在办公室介绍情况，还是在北关介绍情况，始终是我们、我们不离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我”字，我曾深有感触的对他说：“你们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在做事，我准备写写你们三个人。”他赶紧回答道：“实际上我们前任局长赵宏也是尽心竭力地办这事，后来接管的王增耀也常对我们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还有分管我们的刘东辉副局长都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还有农委虎儿也出了不少力，还有……”
他并没有提过一次“我”自己，听说我要专门写他们，更是赶紧把别人推在前面，这个踏实有心低调的军人山里娃，怎能不让人心生佩服和尊重呢？汇聚了这么一群踏实肯干，低调内敛，胸怀宽广的人才，这是个什么单位呢？机关事务管理局是不是一个藏龙卧虎的英雄之地？
其实，我以为，一般情况下，只有小家庭幸福了，才能惠济别人，如果连自己的小家庭都护不周全，怎么可以照顾好他人？我一向对“舍小家顾大家”这句话有些不以为然，如果都舍了自己的小家，出去顾大家，那不乱套了？难道自己的小家要等隔壁老王来照顾吗？
俗语说，“乱世出英雄”，在动荡的岁月，那些为正义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砍头只当风吹帽的人算是英雄；但在和平年代，英雄在哪里？我觉得，能用自己的光和热温暖别人，照亮别人甚至点燃别人，这样的人就是英雄，大家不必仰起头，踮起脚去遥远的硝烟战火中去找，也不用低下头从腐朽的故纸堆中去找，其实英雄就在我们身边，也许我们自己也可以是这样的英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