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赖”

写我的学生，我从来没用过假名，但是，这一个，必须破例，否则，我猜家长看到这篇文章大概会肯定不高兴，本人看到大概也会觉得丢面子。

“给我打100分吧”。赖书雅兴奋地把五道题全部作对的练习本放到我面前。

“好的，继续努力哈，”我龙飞凤舞地给她打了个100分。已经打了四五次了，每次做完后，她总是交给旁边的侯玉彤，而侯玉彤呢，是必须等我给她亲自判完，打了满分以后，再给等在她旁边的赖书雅判，次次全对当然皆大欢喜，很愿意给她打满分。看着100分，她很开心，我也很愉快。

“好，我们再练5道。”

“放马过来吧。”赖书雅自信满满地发话道。

这次，我稍微加大难度，多位数加法有了进位，但是数字不是很大，这次也大部分同学是满分，赖书雅依然交给侯玉彤。“满分”。侯玉彤依然报告到。“给我打个一百分。”“好！”她依然要凭证，我很乐意给。

这时，我看了看时间，快下课了：“前面不管做的好不好，有错没错，咱们都归零哈，就看最后这一次，如果这最后一次能全部做对，打100分，那就说明这节课的内容全部掌握，如果有错的，那就说明你没有全部掌握，还有欠缺。”我对全班宣布道。

“好！”大家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听题……”

最后这五道题，我增加了难度。讲台下，学生们鸦雀无声地低头做题，偶尔做错拿块橡皮都像烫了手似的用完赶紧扔掉，我只说看对错，但是他们在抢时间，我几乎能听到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陆陆续续的，有同学直起了身子，有的同学不动笔了，依然低着头，想是在检查，有的想站起来交。

“一定要检查好哈。”我提醒道。

他们都挺郑重其事的，赖书雅做好了，她把练习本扣在侯玉彤旁边，（侯玉彤这时还没做完）。

“检查好了吗？”我提醒赖书雅道。

“检查好了。”

“拿来我看吧。”

“不敢，不敢。”她又捂脸又往后退，很紧张的样子。

“也行，检查好啊，交卷了就不能改了。”

“嗯嗯，知道知道，不改了。”

一会儿，有人陆续交来，前面交的同学全部做对，判完就下去了。我看到赖书雅悄悄拿起她放在侯雨彤旁边的自己的本子，（我是专门注意她的，因为她一次都没让我判过）

“你要干嘛？”

“我只看看。”

接着，她拿起了铅笔……等到我为其他同学判完，又给侯玉彤判完，侯玉彤再给赖书雅判完后，侯玉彤报告到：“她全对。”

“不算。”我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我又没改。”赖书雅带着哭腔大声问我。“你拿起来干嘛？”我也大声问。

“我看看。”她理直气壮。

“看用拿笔吗？”

“我又没改。”

“拿笔干嘛？”

“我又没改。”她一直理直气壮，含着泪，一副很委屈，很倔强，被冤枉的样子，但是，我那时一点都不觉得心疼，不对，是心疼，不是心疼她的眼泪，而是心疼她怎么会有这无赖样？竟然不自知？小小年纪，就是这样的胡搅蛮缠，长大还了得？“你交的时候我说什么来？”她不语，竟然伤心的哭起来。通常情况下，如果有同学本来会做，粗心大意做错了，她又这么看重分数，我会先借给他100分，让她下次注意，可是，像这种情况坚决不能迁就，我奇怪，小小年纪这么不守规矩，而且还这么胡搅蛮缠。我把手里的活停下来：大家不要交了，都坐好，都来看看赖书雅的做法吧。

“刚交的时候对你说什么了？记得吗？”

“记得。”

“是不是说不能动了？”“是。”她的双眼皮大眼睛里蓄满着欲滴的眼泪答道。

“那么你又拿起来干嘛？”

“看看”

“又拿起笔干嘛？”

“我又没改。”她依然理直气壮。

“不管你改没改，做出这些动作就是为了让人相信你不改吗？为什么要专门让人不相信呢？”她睁着大眼睛流着泪无语地盯着我。我没感到一丝同情，只是感到特别奇怪而且愤愤不平：这道理她是天生不懂？还是故意不懂？

“要不你再给我出两道题吧。”她提议道。

峰回路转，把我气糊涂后，她竟然提出这么个聪明的主意，我又为她高兴，她还很会变通，她经常让我有出其不意，出乎预料的惊喜，这不挺好的吗？

“好的，如果这两道作对，我就相信你前面的确实没改过。”（我其实因为判别人的，没顾上看她，不确定她改没改，只不过是要警告她这种明知故犯的不当行为）我又出了两道难度跟刚才差不多的题。“既然是她自己想的主意，口气还是自信满满，应该这两道能全做对吧？”我满怀希望地想道。“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我们两应该可能是皆大欢喜，冰释前嫌的吧？”我不确定地希望道。可是，希望落空：结果，结果判下来两道题全错。

“再出两道吧。”她又央求道。

“好。”我又出了两道稍简单的……

希望再次落空。

判完，全错！……

下课后，她哭的梨花带雨，气噎不止，不是哭她的行为，而是哭她没有得到100分，不管这个100分是怎么得到的，反正她要，这就是目标。

我无语。

教书这么多年，相对于小学二年级学生来说，不客气地讲，我总也能算是个“老江湖”了吧？可是，面对她，一个二年级的小小女生的这波操作，我竟然生出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是哪里的思维？这是什么习惯？对付这种原生态，我该从哪里下手呢？我想不通。说来好笑，我当时脑子里想到的是初中历史课本里面戚继光训练戚家军的画面，士兵们只要听到前进的口令，即使前方有水坑、老虎、刀山、火海，不许躲闪，势不可挡，勇往直前，对她，我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能想到八个相关的字：“红黑不挡，水火无惧！”啊，可真是的，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