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羞”的生理课

“王娟？到底是你班哪个看上我们文思渊了？快叫来给我过过目，我看不上可是不行哈。”我理直气壮地对同办公室三班数学老师这样说。

“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婆婆了？”王娟好笑地问道。

“那当然，必须先过我这关才行呢。”我洋洋得意地说。

“哎呦喂，看来这个婆婆还是很挑剔的呢。”王娟朝我撇撇嘴。

“切，开玩笑？我家文思渊可是个长相帅气、脑筋聪明、反应机灵的翩翩少年郎，一般银儿可是配不上呢。”

这样骄傲地说完，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老师们在办公室开的玩笑。但肯定是无风不起浪啊。

耳朵里早就听老师学生们讲哪个班的谁谁谁跟哪个班的谁谁谁搞对象了，影响成绩了。这谁谁谁中就有我班的文思渊。我也发现他这段时间确实有听课心不在焉、成绩下滑、作业潦草甚至不做的现象。肯定是受了所谓的搞对象事件的影响了。心里一直想着，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开导开导他，找个什么机会呢？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弄不好让学生觉得这个老师太八卦，容易引起抵触情绪。正好，我们数学老师还兼着科学这门课，这几天讲到了青春期生理、心理特点，先开课的老师们反映：这部分知识好难讲，本来大家就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而学生们呢看到关于自己身体部分变化的描述时，也不是很严肃，在下面暧昧地窃窃哂笑，弄得老师们讲不下去，就只好宣布自己看吧。我想：诶？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好吧，我准备联系实际，解决一下所谓的搞对象问题。

下节课正好是我的课，楼道里叫住一个本班打水的学生：“告诉同学们，下节课上科学。”

“好嘞。”

他兴高采烈地跑去教室通知了。

上课铃响过，我推开教室门，哇，少见的鸦雀无声，一个个隐含微笑，坐姿笔直：看来，这节课他们期待已久，大概早就想听听教数学的程老师怎么讲这节敏感的生理课呢。

“请大家打开第一页，今天我们讲第一课：《我们长大了》。”

我微笑着低头看向讲台下，他们一个个非常安静，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你们确实长大了，从六年前的呆萌可爱到现在的懵懂少年，就连上课时的“听懂了”这个表情也与以往不同，以往有难题听懂后，你们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现在，如果一道特难的题听懂后，不单点点头，还会发出会心的微笑，有的同学还会互相交流一下眼神，无意识地做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像王麒翔啊、梁远琪啊等几个同学就经常是这样。”

有的同学便把头扭向他们。

“这种不用语言就达到在思维、意识之间的交流真的让我感动，这种感动，以后你们会慢慢体会到的。听说过心有灵犀这个成语吗？”下面又有人在轻轻点头，我也满意地点着头笑了。

我很享受这种一说就懂配合默契的感觉，说明他们的思路在紧跟我的话题。

“这是我的感觉，你们有什么自己长大的证据呢？”

这个问题太容易了，张嘴就来，学生们跃跃欲试，等不及提问有的竟站起来举手。

“个子高了。”

“体重重了。”

“衣服小了。”

“裤子短了。”

“鞋挤脚了。”

“声音变粗了。”

……

学生们急不可耐的回答声顿时把教室嚷成了一锅粥，还夹杂着一些笑声。

我敲敲讲台继续说：

“我还有一个感觉：咱们班好多同学今年个子长得特别快，一年级到五年级基本是平稳发展，到六年级了身高突然蹿出好高，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

好多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没出声音的也认同地点点头。

“嗯，为什么会突然长这么快呢？”我停顿了一下，这次没人举手，有的低头在书里找答案，有的静听下文……

“因为你们到了青春期。青春期是儿童向成年人过渡的时期。女孩大约从10岁开始，将陆续进入青春期；男孩要稍晚一些。在这个时期，你们的身体形态、心里方面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有同学点点头做出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的表情。

“那么我们先来看看青春期的心理特点：1.性意识骤然增长，易对异性产生好感。”

念完第一条我先安静地观察一下大家的反应。“咱班有没有所谓的搞对象的呢？”我好像无意识地顺便提出了这个问题。哇，好像油锅里掉进了几滴水，全班顿时炸开了锅，坐在第一排的段发家反应很快，他滴溜溜的大眼睛在略显黝黑的脸上笑成了月牙状，边看着我，边用左手掌捂着嘴放肆地偷笑，边伸出右胳膊用食指不客气地直指文思渊；余飞扬白白胖胖的脸上，眼睛笑成了一道缝，他也捂着嘴，伸出手指向文思渊，并不时地邪睨他，做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班里好几个男生女生也几乎是同时如法炮制，若干根手指头直直地指向文思渊。哇，一点都不留情面哈，果然不是传说。

文思渊略显麦色的细长的小脸瞬间有了红晕，额头变得微微湿润好像有细小汗珠，两只手指互相抠着大拇指甲，他尴尬地用晶亮的漆黑的圆圆的眼睛看向我，有点祈求的神色，但是没有否认，只是不好意思地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嘴看着我。

我也看向他：“他们说你在搞对象？”我不紧不慢，忍着笑，有点猫戏老鼠的残忍感觉。心里道：就是要先给他点压力。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忐忑不安，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学生们兴奋地哈哈笑了，六年了，他们终于在课堂上从我这里逮到一个新奇的八卦的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他们想看文思渊的笑话，也想听听我怎么骂他。

相对于全班同学的莫名兴奋与内心雀跃，文思渊望向我的一副逆来顺受的无助表情让我有些心疼。全班学生一点都不为同学保密，他们幸灾乐祸的心情跟隔岸观火的态度一览无余，虽然这样的直率能让我轻易地展开话题，但是这种喜欢看人倒霉，喜欢看热闹甚至落井下石的心态真让我有些失望。我看不到一点同情心。

“性意识，简单说来就是性别意识，在低年级的时候，男孩女孩的身材啊、长相啊、嗓音啊都差不多，但是不知你们仔细观察了没有，慢慢地男孩女孩的各个方面都有了明显的区别，来，我们仔细看看第五页的青春期身体发育表，各自对照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这样？”实际上我也不好意思念，学生们看着那些明显的男女身体发育特征又开始叽叽咯咯地笑起来。

我敲敲讲桌：

“你们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每个大人都经过了这样的时期，你们也正在进入这个时期，你们的弟弟妹妹也将要经历这个时期，青春期是所有正常人都要经历的，所以，没有什么好笑，也没有什么神秘，我们应当对我们的身体有一个正确的了解和认识。”学生们慢慢地停止了嬉笑。“易对异性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你看，书上还写着呢嘛，我敢保证其他人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没有胆量像文思渊那样表现明显罢了。实际上也不能叫搞对象，只能说对异性产生好感，因为这时候的感情还极不稳定，今天有人可能喜欢一个人学习用功成绩好；明天又可能转移目标，喜欢另外一个人的多才多艺乐器演奏的好，歌唱的好；后天也可能喜欢又一个人是运动健将，打球、游泳好等等等等。总之这个年龄对异性产生好感是正常现象，不必大惊小怪。”

我看到文思渊盯着我的眼睛有些如释重负。

“但是，所有人都是喜欢优点特长多的人吧？”他们笑着点点头。

“也都愿意让别人喜欢自己吧？”学生们有点害羞地笑了。

“当然愿意，除非是傻子。”我代他们回答道。

“那么我们自己应当怎么做呢？首先是长相、姿态，我并不是让你们去韩国整容，电视上见过国庆阅兵没？”

“见过。”

“喜欢那种挺胸抬头，英姿飒爽的气势吗？瞧瞧咱们班卢炜升平常怎么坐？怎么站？帅气不？”

学生们看向卢炜升，都笑了。

“帅！”

“想学不？”

“想。”

“我经常提醒你们没？”

“提醒了。”

“照做没？”

……

他们笑了。

“一年级刚入学时我就喜欢卢炜升，那种姿态好帅啊，所以咱们班跳舞时他是领舞，排队时他是排头，记得吧？”

“记得。”他们有的看卢炜升，有的看着我不住地点头。

“申书源刚入学时几乎是个小驼背，你们看现在，他的腰、背，好多了吧？我曾自豪地跟他妈妈说过：我不单是老师还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呢，都能矫正骨头了。”申书源在大家的注视下一个劲点头确认。

“所以说，你们的骨头还软，还有可塑性，姿势不好的完全可以矫正过来，只要时刻注意你们就会越长越帅。”……

“申书源只有在你面前坐、站才是直直的，其他老师面前就不是了。”范镜沛抢着说。

“啊？是吗？”我看向申书源。“还需继续矫正啊。”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还有，如果经常衣服邋遢，不洗澡，身上有味道，人躲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产生魅力呢？”

大家会意地笑了。（这几天教室里总有股不洗澡的味道，我专门提出来的。）

“还有自己的功课要学好，如果一考一个不及格，怕是连自己都不会喜欢自己吧？”学生们又把脸扭向他们公认的衣服邋遢成绩不好的人。

“总之，我希望你们做个魅力四射的人，走到哪里都能闪闪发光。但是，请记住，现在这个年龄不管是你对别人有好感，还是别人对你有好感，充其量只是个好感，并不稳定，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提升自己充实自己，保持优秀，修正不足，我说的对吗？”

“对！”他们开心地回答。

……

下课后，我叫住文思渊：“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他没说话，用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对他笑了笑，便放心地脚步轻松地走出了教室。

毕业考试，文思渊数学、科学两门都是高分，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