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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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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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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在人间

作者:陈笑丛

去年冬天,蓬莱的海边下了一场大雪,在我二十岁的第一天。

整个十月,我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涨,被一种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颓废感所包围。深秋的寒意总是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连带着这座城市的水泥墙面都变得冰冷。

“我想我可能是进入了焦虑期。”我给朋友发微信说。

 这里的秋天短暂的可怕,还没等穿一次新买的秋衣,就已经立冬了。

我把去年买的书又翻了出来,自我毕业后它们很多都被我收到了行李箱的底层,因为嫌弃它们占用空间而鲜少拿出。

紫色皮的大笔记本纸张变得青青黄黄的,把外面的胶皮套里里外外擦拭一遍,能看清封面上两个放风筝的小人。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在上面写写画画了。

中学的时候我有一个红色的本本,巴掌大小,里面的格子线上画着许多卡通人。那时候喜欢看从里到外都透着文艺的杂志,五块钱一本,一个月能买两期,内容大多是青春男女的爱情故事,伤感煽情多于欢喜。

我总是把杂志里看到的自认极美的句子,在红本本上工工整整的摘抄下来,有点时间就去翻翻,不知不觉也是记了大半本。

虽然现在红本本已经不知去向,但因那时翻的多,至今还模糊记得几句。

“人在年轻的时候,莫不是希望这一生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可终究,还是逃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直到读大学,我才知道这话的原作者是白落梅。

尽管那时不知是谁写的,我还是对这话爱的紧,自觉这一生就应该追求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惬意活法。

但以后的考试成绩和毕业后的工作压力把我的坚持磨掉了一大半。

这种消磨让我开始重新回味自己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最好是反复咀嚼几遍,滤下来点渣滓,得到的结论就是“我好像一直都不太乖”。

母亲讲我三岁时全家住在灰色的三层小楼上,只有一间屋,没有接自来水,只能去楼下的公用水龙头接水。她抱着我在楼下玩,我哭着闹着要去触碰生了锈的水管,脾气“拧”,谁劝都不行。

那个水管里流出的水是冰冰凉凉的,我还记得长满青苔的池子,旁边是一个散发着臭气的下水道,一旦堵了污水漫上来,满地都是黑色的泥状物质,下了楼要跳着走过去。我的大半个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时,在昏暗的楼道里用石子在墙面上画画是我最大的乐趣,有时也会搜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玻璃片、塑料瓶盖都被我拿来做了玩具。上学前的我几乎没有玩伴,整栋楼也没几个小孩子,仅有的几个小男孩也不带着我玩。

奶奶就成了我最粘着的人,去买东西我跟着,去洗衣服我跟着,甚至于去上厕所我也跟着,当时奶奶出去总跟人说带着个小铃铛。

邻居阿姨是父母的同事,和我们家相识已久。小时候在床上趴着,听到女人大嗓门的喊“婶子”,伴着吱呀呀的木门响,我就知道是她来了。

“你还在这干啥,你奶奶都走啦!”她有些耸拉的面颊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笔直的指向我。

“你奶奶不要你啦!”她经常这么跟我说。

我气得哇哇大哭,上学前她说这话我哭,上学后她说这话我还是哭。

“你这闺女真不识玩笑,跟你闹着玩哭个么劲,就是个小心眼!”她看我哭就把两手交叉在胸前,身子斜对着我,我仰头能清楚的看见她的大鼻孔和眼神里的鄙夷。

我大喊:“我才不小心眼,你这是骗人,你才没人要!”

奶奶回来后也笑我,说我太当真了,哪有小孩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又数落我太不听话了,怎么能跟大人顶嘴。

后来我每每想到在这栋小楼里的生活,这一段总是不能忽视过去,尽管这位邻居没少给我们家帮忙也没少给奶奶送东西,我还是对她说过的玩笑话耿耿于怀,大概我是真的对她很小心眼,别人说我什么我也都忘了,单单记住了她的话。

再仔细想想,我的“拧”和“不听话”好像就是从那时起一点点显露雏形。

家里搬家后,只有一开始的几年我每天都去原来的灰色小楼找爷爷奶奶吃饭,到后来小姑家的孩子出生了,爷爷奶奶住去了小姑家,父母上班少有时间做饭,我就转移了阵地,午饭辗转于大姑、小姑家。

成年以后有人问我,你小时候有什么与别人不同的生活吗?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吃午饭。

而且在两家吃午饭的感觉是迥异的。

大姑家局促,小姑家打闹。

可能是自小就对大姑的印象就是勤快严厉要求高,吃饭时餐桌礼仪都是划定好了的,汤饭分几份,肉菜都要吃。以至于我每次坐在桌前都带着些许局促感,现如今想想都是些孩子心思,大姑面前怎么样都要表现的是个乖乖女!

而在仅比我大了十多岁的小姑家,又有一个小我九岁的表妹,境况就大为不同。

那时表妹仅有三四岁大,吃起饭来可谓是“鸡飞狗跳”,奶奶从里屋到外屋追赶着喂饭的场景经常出现。

“这是我的!”表妹的小手一把将我已经送到嘴边的零食抢走。“这也是我的!”“这都是我家的,你不能拿!”

正值青春期的我叛逆的很,奶奶一句又一句的让我让着表妹更是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种说不清楚的悲哀第一次萦绕心头,后来为求学离家千里时,我明白了那种悲哀叫孤独感。

不听话的我与表妹争吵,直至最后夺门而去。

现在再想,也觉得自己太过极端,无端的制造情绪让自己陷入厌烦。

可又一想,谁还没有个伤春悲秋的青春年少呢?

人这一生一字开头的年纪就那么几年,如果说一定得有点以后喝酒时讲的故事的话,那我的十几岁也算是一个可以讲述的成长。

那是网络“非主流”最流行的几年,街上的小女孩小男孩都留着厚重的刘海,厚底的帆布鞋上一定有闪闪发亮的铆钉。

学校里的大姐大拿着最新款式的手机,坐在花坛边上,周围站着她的爱慕者。爱闹事的男生在走廊上喊着三五兄弟,吵嚷着要去爆谁的脑袋。

我好像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里,特别的不出色。没有出色的成绩,也没有和班里混得很牛的女生玩在一起,既有小女生的细腻心思,又无端的滋生很多叛逆的念头。

我发现了一个很矛盾的自己,和父母吵架,任性逃学,离家出走。一个劲的反抗着这个世界,恨不得把自己武装的满身是刺。却又异常敏感多疑,害怕失去父母亲人对自己的关心,害怕失去友情,害怕失去自己那一丁点的自尊心。

三毛在书里写,“世上有许多事情,只要甘心,吃了多少苦头都不会受到伤害,它们反而成就了一种可贵的印记和生命的痕迹,成长中不可少的经历和磨练”。

这些年我从剪着厚刘海的小女孩,变成长发中分的成年人。因为我的不乖所以走了很多弯路,掉进过很多沟坎。依旧没能彻底的把棱角磨平,也不愿意把矛盾的自己抛开。

二十岁的大雪里,我看见儿时放学回家绕着走山路的自己,看见坐在火炉旁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暖着手的自己,看见兴奋的缠着母亲要听故事的自己,看见坐在爷爷骑的带梁的车子上上学的自己,看见趴在教室桌子上偷懒的自己……

如果说要我把这并不太长的二十年重新来过,我可能还是那个不太乖的小孩。

我一直记得自己所经受的痛苦、欢乐,记得爱,记得这世界上的人情冷暖。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在时间流逝中丢掉了,只有一些只言片语被我捡拾起来,拼拼凑凑也不完整。

又到冬季,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要二十一岁了。没能追求到“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意境,却也不是终日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伴。二十一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着普通的工作。

会有烦恼,也会有欣喜。

依旧不愿按部就班,但也不会再蛮横的表达不满。努力学着坚强独立的活着,也带着孩子气在扛不住时软弱。还是带着梦想,还是相信爱情,还是固执,还是很“拧”,还是学不乖。

但是,能处在这人世间,真真切切的感受每一份狂喜,每一次痛哭,热烈而丰盛的活着,能与知己共行,亦能独自迈步,有最执着的信念,有可追求的目标,已足够让我老去时感叹一句,不枉年少好时光。

酸甜苦辣,万家灯火。二十一岁,我在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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