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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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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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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狗


                                  作者:陈笑丛

大虎是我们家的第四只狗。

大概是在两个月前被奶奶抱到了院子里,精瘦的身子,稀疏几根黄色的毛,我去的时候它正在墙角咬着半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黑乎乎的饼。我有些惊喜,本以为老家的院子里再不会有一只狗出现。它也定定的看着我,就连一声呜咽也没有,可能是对我有自然地亲近,更可能只是胆怯。

奶奶很自然地喊它,虎。其实早在我家第一只狗的时候奶奶就想起名叫“虎”,奈何我执拗的叫它“小傻”。小傻是父亲买回家的,等我放假回家见到它时它已经三四个月大了,乱蓬蓬的长毛,眼睛很大很大,透着光亮。满怀儿时对宠物喜爱的我无视了它脏兮兮的身子,用手小心翼翼的帮它梳理着,拍下它睁着大眼睛的照片发给要好的朋友炫耀,朋友说“这小狗看起来傻乎乎的,要不你就叫他小傻吧”。我一下被戳中了内心的兴奋点,飞快的跑去厨房问奶奶这狗是不是有名字。奶奶有些无奈的笑笑,农村看家的小狗哪有名字,就叫狗。没名字正合了我的心意,看着在院子里追着自己尾巴打转的生物,我开始大声的喊“小傻,小傻,以后你就叫小傻!”,一遍又一遍,直到它再听到“小傻”时会欢快的扭着屁股跑到我身边。

奶奶说“傻”叫多了狗会真变傻的,还不如叫它“虎”。

没想到在假期我回去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小傻,我问奶奶小傻去了哪里,奶奶说它死了,被大公鸡扭死了。

我愣住了,一遍遍的像奶奶确认是不是真的,一只公鸡怎么可能杀死一只比它体型大的多的狗。可不管我怎么问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我又去问父亲,父亲也叹着气说小傻真傻,被大公鸡扭住脖子了还不知道躲。

我有些失落,大概是在自责自己的一语成谶。以后每每看到大公鸡都会幻想那日小傻与大公鸡的缠斗,它一定很英勇,在天堂也一样。

此后的几个月家里都没再养狗,直到那天父亲带着我从十几公里外的农贸市场买回了花花。

花花是在我的怀里被我抱回来的,一路上父亲都让我用手遮住它的眼睛,怕它记住回家的路。我至今都不甚理解为何捂住它的眼睛它就会老老实实的跟你回家,它如果想跑不还是跑得掉吗?不管怎么想我还是一路都紧紧的抱着它,牢牢地捂住它的眼睛,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服我能感受到它的体温和在怀里轻轻地颤动。它同小傻不一样,它更喜欢在饭桌下冰凉的地板上趴着,两条后腿都伸展开,像是把自己平铺在地上。爷爷总说它丑,短短的黄白毛,稀稀疏疏的,额头上有一撮略长的黄毛,有时会斜斜的遮住眼睛,颇有点嬉皮士的味道。中午的时候它会懒洋洋的趴在门前屋檐下,爷爷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翻着它的毛找身上的狗虱。

我以为以后的生活都会有花花的闲适,只是老天大概不愿让它幸福一生。花花走了,在它生下了两只小狗几天后,死在了院子外面。奶奶说好像是被人毒死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哀伤。

那天下午我听奶奶讲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住的还是破旧的房子,院子里还是泥土地,有一只长得很像花花的小白狗也曾在这院里撒着欢。那时的父亲还是二十岁不到的青年,为了家庭生计在县城工厂里上班,早中晚三班倒的作息使得父亲经常深夜而归。小白狗总是会送父亲去上班,到了村头的马路边就自己再回来,父亲不管什么时候下班,纵使深夜它也去村口迎着,孤独的等待那个让它欢欣跳跃的身影。父亲也很是宠爱它,这个白色的还略带点脏兮兮的小玩意是父亲劳累回家后第一个慰藉。

我想象着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一定是很俊俏的少年郎,连带着身边的小白狗也一定是有灵性的。我问奶奶,小白狗一直到老都回去接送父亲吗?奶奶顿了顿,摇了摇头。“它也死了,被村里打狗的壮汉给活活在屋顶打死了……”奶奶的声音里带着愤恨,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二十多年前的小白狗轻轻巧巧的在我的梦里跳着,我仿佛见过它的模样。花花也在旁边懒懒的趴着,我看着它们的影子一下一下的重在一起,我理解了父亲为何如此的喜爱老家的院子,和这里他养的所有的生灵。

花花走了,可它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丝血脉。两个小狗崽就静静的窝在篮子里,一只和花花一样的黄白色毛,一只应该是像它的父亲,是通体的棕黑。可惜我连黄白色小狗的样子都未曾见到,就听到了它夭折的消息。棕黑色的小狗自己在院子里迈着小粗腿游荡,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也没有了兄弟姐妹陪伴的它显得甚是凄凉。我也已经没有了当初给小傻和花花起名字时的热情,只是看着奶奶用针管一点点地喂它喝奶,在心里祈求着它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于是它有了一个特别土却又带着万千期望的名字,乐乐。

乐乐被奶奶喂的很好,圆滚滚的肚皮已经耸拉到了地面,不足手指长的小短腿走的摇摇晃晃的,带着小孩子一般的娇憨可爱。母亲有次回家来,对乐乐十分喜爱,甚至容忍了乐乐在脚边轻蹭了几下,要知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我欣慰的想这次乐乐一定能从小与我们在一起,一直软软胖胖的做家里的开心果。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乐乐的小短腿让它可爱非常却也成了它最致命的伤,在傍晚爷爷奶奶赶羊归家的时候,乐乐被一只山羊用羊角顶了出去,腿短身圆的它躲闪不及,就再没能起来。爷爷念叨,乐乐没的那天父亲一直在怀疑我们家是不是不适合养狗,要不以后不要再养了,都这么多只了。

我沉默的看着略显安静的院子,这里没有点声音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寂寥。

鸡圈里雄赳赳的大公鸡也早已出现在了餐桌,屋檐下的水泥地面布满了灰尘,刚大病初愈从医院回来的爷爷在屋内躺着。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染上了时间烙印的书本,沉淀在劳动与汗水里的村庄像个迟暮的老人。日出日落人们从冬衣到夏扇,抽着旱烟的老汉在田间地头坐着聊着毛主席伟大的故事。

爷爷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明朗。

父亲买来一窝新的小鸡仔,村里邻居家的爷爷也送来了新下的小狗崽。

大虎在我离开家后一月回来后第一个冲到我面前,矫健的身影从前到后的乱窜,奶奶担心它踩坏了屋檐下新铺的水泥地一遍一遍的呵斥它,它还是留下了几个梅花形的脚印,奶奶宠溺的笑着训着这个不听话的小孩。

屋后又传来了几声“咩咩”的羊叫,太阳快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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