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标和大头是一家电子厂同一条流水线上的装配工,而且还是前后相邻的两个工位。
大头已有一年的工龄,进厂后一直在流水线上打螺丝。大头打螺丝已经很熟练。从流水线上取机,打螺丝,放机一系列动作连贯得很,从不堆机。这着实让初来乍到的阿标佩服与羡慕。阿标是紧接大头后的一个工位,负责焊发光二极管。二极管焊到PCB板上是要分正负极的,并且高度要求一致。阿标焊接技能尚不熟练,忙得不可开交的结果还是堆机。拉长巡拉时,偶尔也帮帮阿标。但是拉长离开后不久,阿标工作台面上又堆积如山。阿标心里很急,暗自祈祷流水线出现故障以便暂停一下,但流水线偏偏正常得很。接连几天,阿标从上班到下班分分秒秒坐在流水线上几乎没有抬过头,连拉尿都是憋到下班去,更别说离位去水喝水了,只等到下班时间到了才停下来松一口气。而此时已经是腰酸背痛。
晚上,加班后回到宿舍,阿标倒在铁架床上想,自己上班时间简直成了机器人,那该死的流水线总是不依不饶的匀速转动,慢些该多好!这样上班亏得那些工友干了二三年......还未来得及多想,阿标便在硬板床上发出了鼾声了,尽管宿舍下铺及邻床的工友还在南腔北调地闲聊。
经过大约一个星期的磨练,阿标渐渐熟悉了自己的工位。也能像大头一样从容对应流水线上的作业了。这时阿标才有时间抬起头看看坐在自己周围的工友们,看看车间的布局。
不看不知道,一看让阿标心里放松、自豪起来。放松的是:原来上班时是可以说话的,只要不被管理员发现,并不像什么厂规里说的那样严格可怕;自豪的是;流水线上九成以上是年轻的打工妹。大头,两名修理工,阿标自己还有几名男生只是零星点缀在这群打工妹中,“花影不离身左右”,和这些年轻活泼的打工妹共事,不亦乐乎?
坐在阿标右边的是另一条流水线的女孩,名叫吴海娟,海南人。大家都叫她阿娟。坐在后面的是一位湖南的女孩叫黄燕,大家都叫她阿燕。再后面的几个工人是修理工,QC等,趁着拉长离开流水线的机会,阿标便和周围的同事聊上几句。过了几天,大家都熟悉了,阿标心里也舒畅了,工作也不觉得累了,流水线上的气氛也比以前活跃了。
当然,在流水线上还是有你意想不到堆机的时候。
有一次,阿标想试试后面工位上的阿燕的身手如何,便心生一计,阿标将上工位大头摆出的喇叭线故意又塞到机板里,做完自己的工序后照常放下去。然后静观动静。起先只是隔三差五的弄一个,阿燕倒是没有出声,后来阿标接连几个都是这样“做”下去。于是,后面阿燕怒目圆睁娇嗔地责备:
“大头,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大头猛回过头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
“喇叭线没有拉出来就下机,你看,笨蛋。”阿燕手举起机板向大头抱怨道。大头回头看了阿燕手中的机板果真如此,只好纳闷:我都拉了,怎么......?说完习惯性的左手朝头顶上抓了抓,面带歉意的转过身来继续作业。尽管大头这么说,阿燕无论如何是不会怀疑阿标的,因为拉线是大头工位上要求操作的内容。此时阿燕工作台上自然堆满了机。流水线上的工人是最不愿意自己堆机的。看着阿燕怒气冲冲地手忙脚乱,阿标心里偷着乐,暗自幸灾乐祸:当初我在前面堆机,你见死不救,现在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不过,下班后,阿标还是忍不住向大头和阿燕坦白了自己嫁祸于人的勾当。自然地,阿标承受了被大头反扭手于背后的惩罚,也领受了阿燕随之而来的温柔一拳。虽然流水线作业是紧张的,但也有轻松的时候。比如,产品清尾或转机型的时候,管理员们很忙而装配工,QC就轻松了。阿标和工友们“密切联系”也主要是在这个时候进行。
有一天清机时,后面一位尚不熟悉姓名的QC快速递上一纸条说:“阿标,听说你很会猜谜语,猜猜看”。还未等阿标看清上面的字,那位一脸稚气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在后面几名QC满意的目光中猫着腰悄然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阿标环顾四周后,镇定地展开纸条:
春雨秋凉,打一字。
进入北方,打一国家名。
此时,与阿标仅一条流水线之隔的阿娟趁机抢过纸条说,给我看看。流水线上的机正稀稀疏疏的流下来,阿娟还在皱起眉头冥思苦想时,阿标轻声嘘了一声:有了。于是他伸手要来那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三字,接着回头向后面的QC使个眼色并将纸条揉成一团从地上扔给QC。前面的QC用脚一拦,截获了纸条,她展开一看,会心一笑,顺手把纸条放在流水线上流向下一个QC。这时,拉长来巡拉了,阿标轻咳了一声,阿娟和后面的QC立即端坐在工作台前做各自的工作。此时,一切风平浪静,只有流水线的皮带在“吱吱”地机械运转。
阿标在流行线上的工作还是较为认真的,本工位上很少有不良品出现。因而在他不堆机以后拉长对他印象不错。显然,阿标及工友们的“地下工作”没有影响到流水线的正常作业,拉长更不知道他们的秘密。
阿标和工友们渐渐熟识了,彼此了解也与日俱增。比如,阿燕在家里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尚在读书。今年20岁刚出头,据说是与家里男友分手出来打工的,春节都留在厂里没有回家,已经打工一年了。阿娟在家里最小,今年初中刚毕业,跟村里老乡来这家电子厂,她那位老乡在厂里工程部做工程师。阿标自己则是第一次彻底告别与他相伴十几年的课桌,以修理工的身份考入这家电子厂。后因缺乏实践经验而安排在流水线上做装配的。大头呢,原名王勇军,来自江西,因头大而得外号大头。大头初二上学期便缀学在家帮父母放鸭,后面厌烦了便出来打工。别看他个头不小,其实才17岁,而且稚气未脱,在屈指可数的男工友中,大头和阿标最为要好。 阿标喜欢大头的纯真友善,大头羡慕阿标有“知识”。阿标常在厂里的墙报上发表一些很受工友喜欢的文章,什么诗歌,散文等。
最让大头感兴趣的是阿标还能弄出通俗易懂的谜语,让大家猜,而他本人又特能猜谜语。
比如有一次,是阿标晋升为流水线上修理工后,阿标没有机修便在修理报表反面写了打油诗递给旁边阿娟,让她猜字。谜面是:
海口悬在天边外,
沧海未曾变桑田。
杜鹃枝头惊飞鸟,
只因浣女在旁边。
阿娟边作业边猜,台面上不一会便堆机了。阿标趁着坏机少,伸手帮阿娟清掉了堆机。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阿娟说没有猜出,央求公布谜底。阿标说你今晚下班后想一下,明早再告诉我,你肯定能猜出来。阿娟欲言又止,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阿标。
第二天上班时,大家陆续来到自己工位,阿标转过身微笑着问阿娟谜底,阿娟红着脸说,我的名字:吴---海----娟。
“叮呤呤….”上班铃响了,八点整,流水线又启动了,阿标和工友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