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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进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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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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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摇钱树

                    文│陈进坚

随着时光的流逝,儿时的记忆逐渐模糊,但过年制作摇钱树的那一段印记依然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脑海深处,一想起来,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

所谓摇钱树就是产于干旱山区的野枣树枝,上面长满了刺。过年期间,家乡父老将其插在盛满麦子的盆里,刺上挂满糖果、枣、花生和少许钱,摆放在供桌上,祈求来年财源广进,五谷丰登。

我老家在甘肃临夏一个恬静而又美丽的小山村里。当地有一种习俗,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制作摇钱树。每逢腊月二十三,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要到县城赶年集,置办年货,购买摇钱树。大红灯笼在街头巷尾迎风起舞,喜庆而又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街道里人流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喧嚣热闹。卖春联的,卖灯笼的,卖肉的,卖农副产品的……样样俱全,让人目不暇接。最不起眼的要数卖摇钱树的了,举一根两米左右的木棍,上面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摇钱树。老家人对摇钱树特别讲究,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半米左右最好,侧枝要多一些,还要圆润一点。在一声声洪亮悠长的吆喝声中,摇钱树也随着人流挪动,卖树人一边走一边大喊,“卖摇钱树啦,卖摇钱树啦,摇一摇黄金千两,晃一晃白银万两”。

对于购买摇钱树,父亲特别用心。到了集市,他首先要挑一株上好的摇钱树,就此拉开了赶集的序幕。父亲挑选得特别细心,拿这株看看,拿那株瞧瞧,再拿几株对比一下,直到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他才高举着选好的摇钱树微笑着离开,一脸幸福的样子,像极了顽皮的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那时候受生活条件限制,赶集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是步行回家的。回家的路上,也很热闹,手提的,肩扛的,像在赶赴一场盛会,尘土载着谈笑声在山路上飘舞。我发现几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株摇钱树,看看你的,再瞧瞧他的,边走边讨论着谁的摇钱树更好一点。

除夕早上,我们一家人早早起床,穿上新衣服,父亲开始准备写春联,他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像极了投入工作的雕刻大师。写完后,就开始张罗种摇钱树啦,首先准备好升子(早些年用来称量粮食的量具,一升子容量约为一升),里面盛满小麦,放在堂屋供桌上。然后在升子里插上摇钱树,树上挂满枣、花生、糖果,还有少许钱,最后在升子边上贴上“钱马”(类似于春联的一种黄表纸),“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等吉祥语把“钱马”装点得更加丰盈而富有内涵。父亲告诉我们说摇钱树上的钱会生钱,我当时半信半疑,为此特意用心观察了好多天。种好摇钱树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挂满糖果和枣,树就不稳,总是朝一个方向倾斜,为此父亲总要忙上半天,有时我故意扯下一块糖,摇钱树就倾斜了,边上马上就有父亲紧张的声音“扯不得,扯不得,财神爷要生气啦。”有时调皮的弟弟干脆从摇钱树上取一张钱撒腿就跑,“还没到时间哩,还没到时间哩,不能取!”父亲又开始嚷嚷了,但他不会追去,接着又从兜里取一张放上去。这株摇钱树一直静坐在那里,伴随着钟表的嘀嗒声。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晚上入梦前也能看到,但摇钱树有没有生钱只有父亲自己知道。

摇钱树一直供放到正月十五晚上才能卸。元宵节那天,吃过晚饭,夜幕还没有降临,父亲就开始为摇钱作准备了,我们一家人凑过去,等待父亲摇钱,他撕下钱马,小心翼翼地从升子里取出摇钱树,把它举得很高很高,“一摇黄金千两,二摇白银万两……”一边叽咕着一边晃,摇晃得很用力,糖、枣、花生、钱撒落一地,我们抢着笑着,欢笑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农家小院。

日落日又升,春来春又去,一茬又一茬的摇钱树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装点了我的童年时光,带给我很多快乐和甜蜜的回忆。

—首发于2023年1月25日《兰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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