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行记

一、三棵树

拐弯，沿路牙

近身一树，无有花，枝丫如戟

中间，树身小一半

向阳一边不开花，另一面，花开如阳

远我一棵，枝开如伞，一树花发着媚光

我似听见1、2、3三个唱名

我回望，想见:她们的根

可能与花相应

或是水、空气、肥力的分布如此

禀赋不同，花自不同

但我作为诗人，要另加安慰:

不要急，其实还有天空、星月造成的时光如河

那河，流到春天地方

花开的样，就正要倒过来的

二、小罗敷

那小姑娘的眼，像个急切、好奇的问号

她小、圆、红、润、饱满的唇，则是个句号

表示要回答，又表示正要回答时就提前结束

所以，要生个感叹号的小圆鼻子

不单这样，她的小耳朵还要竖起来

为了有力地看一切美好

耳垂省去，结了极小的浅蓝的远星样的圆钉

而与让人想到天鹅湖、柴可夫斯基的过度极好的颀长细脖上，就结了极蓝的花相应

中间隔了海一样的黑发

流动细密而滑的光

比赛主办方过于热烈

少年毛泽东、一师屋舍、橘子洲

及"教师技艺舞蹈大赛"红字

一应强光

反映出人的脸，怎看看不清

小姑娘因而周身披了霞光

小的长的身体的枝骨半透出来

云的裳泛开，融在前面的光

一朵蓝莲

与任何人不同的节奏、旋律，绽开

她的细手，玉的芽

在她细啜了一小瓶泛着玉的绿的饮料后

反复交叉、游动，如冰、如火，旋转，上升

而她与细身不称的臀部，用浅蓝的光缠绵

却以别人不觉的细幅度带动全身

她自然不会获奖

奖给予更加大幅摆动的选手

因为比赛另有个副词:形体

她昨夜告诉我今天赛事

我想拍下她跳舞样子

却对着节目单，不知她名字

她的脸逆光里似白天看日

是又不是

散场时，她背影，包上白色的羽绒做的

温软的惆怅

那惆怅，更合一棵蓝莲花

"从来世俗奖掖世俗"

我想安慰这个背影

又担心她不记得

昨夜在这礼堂

她用的素的句号

告诉我今天的盛会

三、前天的夜

我确实站在夜的极高处

看见从前少年

他日夜以惆怅为生

积得许多愁和力量

就去到一个地方

要到未到地方

忽地又转身

而他对应的

似也有一种对应

两种对应

似那年物理课上同极磁场

近而反斥，产生不伤害的力

多年后的前天夜

那磁力线

发出蓝的光

安祥、静谧

像从来没有过

也确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