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刘强的画
文 □ 陈开平
犹记得丙申年晚秋,在运君老“木榴园”别墅庭院内谈到:精神面临技法上的挑战时,刘强怀揣着焦虑和不安的神态。其实,艺术家黑白、虚实变化着的轮廓呈现恰恰是自我精神的丰富和剥离,“迫于一种负荷,他必须使其诞生才能求解脱”,呈现的愈远愈感到疼痛和快感。
艺术家是有察觉的,思想上的察觉常常牵绊着表像的无奈和不安,精神与技法之间的对抗和非难型显于色,走的越远感觉的“色彩”越浓。观刘强之画的浆、核应该来源于他的哲学思潮,在没有形成行为上的概念前他应该是苦过一阵子或者好几阵子:锭蓝、钴蓝和黑色辅助调试出的象牙黑勾勒出的空间范围,经过稀释绘制成了仿佛被水墨渲染而出的锭黑色背景,同样锭黑略含空灵而“贪婪“的眼神是眷恋还是空想?《花之语》系列之《回忆那没有遮掩的岁月》品尝到了。花弄影,诉说不同的语境,春夏秋冬的复始赋予《花之语》多少喜怒哀愁?风伤雨孕的花瓣,枝叶细微处的留恋使读者掉入无我、无它、无你的意境中,再加之红、粉、绿、兰、白的色彩调配和叠加,超出了整体画面的印象思维。尽管作者努力在选此一物——“花”,言其中一事——“人”当中所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作品仍给人宁静、雅致、不求物欲的表象生活含理,这种赏玩的新趣和绘画中意念与观念对应传导的产物,常常被“不争气”的读者丰富了许多,因为自然与人类意识的流动常常是多元的,甚至于是相互矛盾的,也只有被自然和人文精神侵染后的风物才有味道,而这个味道也足够你丰富的想向,怎么会没有甜酸与苦辣!还要说的一点:逝去的岁月中的风霜淋漓与画面中宁静、雅致不可能成为反比,它只能会使画中人物仿佛来自甚远的过去。
也许,你大可以凑近去看一下,猜测他的第一笔从何开始,哪里的颜料厚,哪里的颜料薄,这些彼此层叠的颜料又如何营造了一种视觉的空间感——不是描摹具体事物的三维透视营造的空间感,而是一种视觉和心理上的空间感,怎么说呢?就像是三维空间被“捉弄”了一番似的,让人感到所有的物质都被摊成了无限远的薄和超长的厚。《花之语》系列之所以是花之语,不单单是色彩和技法上让人遐想,主要还是运用了题材和自然的对语奇巧,物语空间的共鸣及其思考,自然在花之能量,物体与花与自然之间的容留产生的花之语境也不可能是和谐的,《花之湿处》、《枝上雀鸣》、《花蝶惊飞》、《此间花非恶》等是花与自然的揭示,难怪文艺批评家艾略特对自己也说过同样难以理解的一段话:“只要感情还是客体,它们便和其他客体存在于相同基础上。它们是同等公开的,它们是同等独立于意识的,它们为人所知而本身是无所知的。而且只要感情仅仅为人感受到,它们就既非主观亦非客观”。如果用诗人的眼光来看待:个别性在刘强那里遇到了空前的挑战,实际上个别性被应用到指向“非个别性”为目的与意义上来。由于其“统一的感受力”观念要求对绘画的创作过程进行描述,所以在他的绘画中个别性总是与“无个性”的要求发生着令人纠结的矛盾,这些矛盾有时被扩大而导致这样的事实——刘氏的绘画在很多地方与他的绘画主张并不完全相符。但这就是画,越是探测到它的内部你越难以形容它的面貌,这也许是尚、高画者的通体感应。因此,西洋油画传入中国的一百多年的发展过程中,意象化或写意油画也一直是国人挥之不去的文化情结。
我认为画家能够帮助自然万物来设计世界,并向人们展示这个世界。无论一朵花,一位女人,还是一幕风景,如果人们没有见过一幅绘画表现它们的美,可能无法体悟真正的花、女人或是风景美在何处,绘画可以使人们对物体延伸的认识或者唤醒。即便是抽象绘画,它的美与揭示也是人类思想对物质抽象的反映,通过绘画来向世人传递的。甚至可以说,绘画是自由世界的标志或保证。
这么说《花之语》的画面呈现给读者是一种高难度的哲学思想流派,给人以大自然自身与人类心灵的碰撞之音符,弦外之音是人性的复杂感应,不是印象派的瞬间水波漾曳的绚烂织体,更不是观念画面之中黑色加白色的平涂。他的调子中散发出更为多元、题材更为“多情”的人性探究,如同他的格调一样大胆而超俗,疯狂后又归于沉寂。
那么《射杀》系列呢?
毋容置疑!在没有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曾经接受一个杂志主编采访,女士问我:一个艺术家是否可以脱离你生存的政治乃至团体,我感到是不能的,人的出生就被政治接住了,有它的原始胎盘,你的生活都被其包围,你表达的是你的“曾经”亦或是你曾经后的想象和再认知!人们只能与其拉开距离而无法脱离,任何的艺术都是人性认识的又一表达,从这个意义上讲:《射杀》是一次生活的远离,正如画家努力用简化、减弱、弱化;黑白相间带有浮油的调子,不就是欲望对生存体验、环境摧残后挣扎的又一种“射杀”吗?
人类生存环境等方面的思考,增加了作品的精神性和人文关怀,摒弃了艺术家原本个人情绪化宣泄的笔触,从形式处理到精神还原都有了巨大的突破。从作品形式空间、技法应用到最后的效果,都有强烈的视觉冲击,从画面形式空间到心理空间都是对刘氏油画艺术语言的诠释。
在采访刘强时他总是在现实与绘画当中躲躲闪闪,这是一种苦痛,也是艺术家的必然!走出画室,纳入自然,一脱油画中的沉闷、古板的绘画表现形式,出于共同的绘画理念和不同感受:整个画面沉寂的气氛,远方的鲜红也许是为了衬托“圣者”面部那微妙的光,如果哀愁和顿瞬无意思也算是“光”的话,当然,也可能只是为了表现一个平凡人的孤独和富有。他们是谁?画家给出的只是一个含糊晦涩的回答——人脸大概是人类社会里最常见的物像了,肖像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一张‘白纸’,因为我们对它太熟悉了,你可以在上面看到一切的东西,也会不断地忘却。
画中的“形象”增加了一份神秘的距离感,也许是你、是我、是他。他们不悲不喜,哪怕是武动者只是带着各种不同的动作微妙地变化着,他们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平静得好似能让观者感受到他们均匀的呼吸,如此平静中的变化褪去了虚假与做作,却在朦胧中现出一份真实感,这种立意似乎构成了对传统油画新的挑战,有时候我想:刘强的绘画作品呈现的静谧源自画家冷峻的观看方式,源自他睿智的抽离,在平凡物件发现生命力的眼力并加以打磨,哲学家把其却笼统的归纳为生活的范畴。这种看似平淡的凡物抒发出生命的品质,释放出朴素甚至是天真的生命信息。作品中对于真正的绘画品质和生命力的认识源于他敏锐的感受力,因为纯粹的绘画,好比动物身体里的血液一样自然。他绘画中“静观”的态度和描绘方式有了一种批判精神。可以说当代社会的浮泛造成了人们精神中宁静感的消失,造成了人们对传统的审美“静观”精神的忽视。在技法上他转换诸多传统造型因素,融合细腻的线条,色彩的冷峻、斑澜、温雅、宁静恰如其分,没有任何慌张凌乱的影子,并突破材料意义之上的中西界限,使油彩的流淌和用笔的塑造相辅相成,画风既有传统绘画的哲理,又裹挟着当代的诉求和极远思量。
用笔体现一种融合和遗忘。
2017年1月7日晨于北京潭柘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