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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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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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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村庄

姐姐成了村庄里最大的姑娘了,还是不愿意离开村庄。

她听娘讲过:爹没把娘接过来时,娘在她的村庄上像一个熟透了的桃子还在树上摇摇晃晃,娘不愿意离开这里,可是,按当地的风俗,红袄已经穿在了她的身上,是几个大牛也拉不住的,不然爹会拼命的。娘离开村庄的前几天,泪偷偷地从眼睛里流着,鼻翼两侧像两条细细的快要干沽地河流,红袄像一只网把她从这片长有房子的土地里拉走,没法儿。初时,她在地上欢跳了一阵子,像一各被围困的羔羊。来到了另一个村庄。娘说她像鱼一样还会游过来的,她的话果真不假,来了几次,村庄的人把她当成客人,她害怕的不堪。她知道客人迟早是要离开“客地”的。知道这个信息,娘的脸色像一块冰冷的岩石,娘失去了自己的村庄,新的村庄刚刚种上,旧的村庄就已失去,能有啥法子呢!娘从来就没把这里的村庄当成村庄,她和她男人的相处相信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许多的时候,她回到那个长有房子的村庄,死活不愿离去。那天,爹猛的似一头发疯的牛,来到了她的村庄,爹说:“回去吧!这么多天我曾寻找着你!”娘呆傻得没有话,爹是牵着牲口来的,当娘的尖尖小脚搭在牛背上时,村庄便像箭一样地射去,一条长长的小路把娘带的没有尽头,留下一条飘飘荡荡的青丝在那条路上荡来荡去。娘在牛背上没事干,总想着上次在水边给外祖父浣过的衣裤,外祖父的裤管是被庄稼扎破的,准备着晒干,选个时光逢一逢,这要等到那天哦!

过来了一条小河,河岸上有片打碗碗花,阳光正好,土是被雨洗过两天的,春三月的时节。地表皮已是白黄色了。三叔,娘突然想到她的堂三叔,一切都是这样的。三叔比她小三岁,那是在村头,被那条河流淹死的。那些年,许多日子,娘总是给她的三叔好,三叔死的头一天,他还和娘一起在那条河边支起的地锅子烧大青头蚂蚱吃,三叔说:“改天我要给你逮条红鲤鱼!”三叔逞能的……

过了一些村庄,村庄和村庄是不一样的,人与人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笑声,听在耳里多么吓人,脸也从来没见过。娘想跳下牛背,回头就跑,她看看那个刺刺地男人,她不敢,她的心像春水,父亲就是那春风......姐姐初时并不在意什么村庄的,只是做着她的事,身边的女人都已离开了她许多了,人们在她身上洒下了搜身般的眼神,姐姐不怕,支得劲的人都对娘说:“这妮子还不该走。”

娘一反常态,脸像一个阴巴子天,最终补上一句——“大妮是该离开村庄的人了……”

姐姐看了看他们翻着白眼,身子像阵风一闪就过去了。姐姐想:这村子是不在想留俺,她眼儿搓的发红,立时感到了村庄的存在!这时姐姐多天不想做活计,在小河岸边观鱼游水,自己也在河岸边来回游荡。她也偶尔带我去拘蝉蜕,姐姐拘蝉蜕时的胸脯满满荡荡,赤红的腰带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大大的眼睛看着蝉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姐姐的眼睛眨着、眨着,她偶尔用手勾起滑落到眼角的一丝头发。那时我想,姐姐几乎是这地上最美的人呢?姐姐把蝉蜕用塑料袋装好说:“留着吧,赶明儿能换好多钱呢。”

我提着塑料袋,她在前面走,走过一小会儿,只那么一小会。姐姐回过头问我:“有一天,姐姐被人用车拉走了去另一个村庄,你愿意吗?”

“去哪里的村庄?”

姐姐说:“反正很远,不知道哪个村庄。”

我说:“我就把蝉蜕给拉车的,不让他把你带走。”

许多日子了,姐姐从包皮中拿出件赤红的小袄,望着远方,眼神像晚黑没有家归的鸟儿,我不知道什么时间得到的,真好看,赤红、赤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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