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罐车

当高铁出行成为人们出行首选时，绿皮火车成为人们怀旧对象，而我却追忆那默默无闻的闷罐车，因为它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的脑海中掠过。

闷罐车，其实就是铁路运送货物的厢式货车，有点类似于今天的集装箱，只不过它左右两边有两扇滑动的大铁门，供货物装卸。两边车身有一些小小的铁盖式窗户，向上推开，新鲜空气可进来车厢内。如果铁门和窗户都关闭，一丝风一滴雨都不能飘进车厢，最大程度保证运输中的货物不被雨水淋湿损坏。于是，人们就形象把它比喻为“闷罐车”。除了运输货物外，在特殊情况下，还可运输大量的人员。

我近距离感觉闷罐车还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从主城区来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矿区求学。当年川渝地区唯一的出省通道，川黔铁路穿越矿区而过。上学放学或平常玩耍，我总爱站在高处，观赏着拉着汽笛、吐着蒸汽，怒吼般呼啸着而过的货运列车。无论是年少时看的老电影，或是观赏到的新电影，影片中的闷罐车常常唤醒我的记忆。

前苏联卫国战争中，一列列军用闷罐车满载着弹药与战士，呼啸而过，奔向战场；抗日题材的老电影《铁道游击队》，闷罐车成为“杀敌的好战场”；抗美援朝题材的老电影《铁道卫士》，以及新近火爆的电影《长津湖》等电影里，闷罐车又满载着中华儿女，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了家卫了国。

闷罐车周身漆黑，车身粗壮，内部昏暗，甚至凌乱肮脏，但它却默默无闻担当着许多重要的角色，我从它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它像一座山，静静地阻挡着寒流、镇压着邪恶；它像健壮男子的肩膀，悄悄的扛起着责任，默默地履行自己的担当。

然而，乘坐闷罐车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与不同？在我乘坐几次后至今难以忘却。记得是在1972年临近春节时，矿上宣布春节放假，让劳累了多年的矿工回家过一个年。几万人的矿区要回家过年的人，最少也有六七千人，现有客运慢车根本不能满足如此庞大的客流。铁路部门决定：春节期间每天专门开行一列“石门坎至菜园坝”的临时加班客车，所用客车就是载客大的闷罐车。

“赶快吃午饭，吃完饭就到火车站，乘加班车回城过年。”听到大人们的急促安排，当年还在读小学的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午饭，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临时加班客车是下午1点30分发车，票价1.2元，是绿皮旅客慢车票价的一半。从矿区到火车站的路上，已形成一股小小的人流，大人小孩们携带着大包小包兴奋前往。与以往乘坐旅客列车不同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拿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小方凳，因为闷罐车除了空荡的的车身外，没有任何设施可供人乘坐，要么席地而坐，要么自带座椅。

到了石门坎火车站，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人声沸腾。蒸汽机头喘着粗气躺在铁轨上，后面是一长串看不到尾的闷罐车。宽大的车厢铁门与厚厚的铁盖窗户全部打开着，闷罐车的车门高出站台很高一节，人们只有相互帮忙才能上车。车上的人拉车下的人上车、车下的人大托举小孩和行李上车；有大呼小叫招呼亲朋好友的，有车站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小广播，小小的车站前所未有的热闹与人气。

我第一次进入闷罐车内，四四方方的车厢极象一间大房子，两边敞开的大铁门和上下两排窗户，感觉十分亮堂。车厢内，大人们相互之间腾地、挪位、移行李等就地落座，最大限度利用空间，有小方凳的坐小方凳，没有的就坐自己的行李，什么都没有就席地而坐。运气好的车厢，有上趟运输遗留下来的垫物，如稻草、木板和麻布等可利用。渐渐地，整个车厢安静了下来。

“咣当、咣当·······”这时响起了一连串关车门的撞击声，车厢顿时黑暗了许多，只有窗户还透进一些光亮。不一会，站台上就响起了长长的哨声。“发车了！发车了！”“还准点呢，1点半准时发车！”大人们不约而同兴奋说道，言下之意临时加班车也准点发车。“呜······”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喘着粗气的蒸汽机发出一阵怒吼，缓缓启动，临时加班客车终于发车了。

随着列车速度的加快，大人小孩开始不停地摇动，有的被摇晃到地板上，有的开始恶心呕吐，挤向窗口。时值严冬，窗外寒气逼人，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有人开始关闭厚厚的铁盖窗户，这时车厢内更加黑暗，加上抽烟的人增多，整个车厢让人窒息，不得不又打开窗户。坐在铁盖窗户的人就履行起不停的关、不停的开的“职责”，而整列闷罐车没有一个列车员服务，这可能是乘坐闷罐车的一大特色。

正当人们抱怨时，列车依靠在一小站，停了好一会后，旁边一列绿皮车呼啸而过，列车又启动出发。刚刚行驶一会，列车又停靠一个小站，等待另一列货车又飞驰而过，列车再次启动出发。就这样，我们这次加班车就没有通畅行驶过，不断重复“停靠、等待、让行、出发”的循环。有经验的人说：“春节临时加班车就这样，逢站必停，有车必让。”还有人说：“列车不怕慢，就怕站，不要看我们这列车出发早，晚上八九点到达重庆菜园坝算万幸了！”

果真如大人们所说，我们这趟加班车就这样“逢站必停，有车必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天色漆黑，都还没有通畅的行驶过。

这时，有人高喊：过白沙沱长江大桥了！言下之意快到市区了，人们开始兴奋起来。然而，事与愿违，越接近主城区，我们这趟加班车停靠时间越长，让行的客货列车更多，停靠时间最长的达到半个小时之久，车上的人开始烦躁起来。快到晚上10点钟时，我们这趟闷罐加班客车终于到达菜园坝终点站。100多公里的路程，平常绿皮旅客慢车要行驶4个小时左右，而我们这趟加班车居然行驶了近9个小时，其中的寂寞、枯燥、黑暗、寒冷、饥渴，特别是男女老少要方便什么的，那真是苦不堪言、终生难忘!

乘坐闷罐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闷罐车将永远作为运输货物的工具。舒适、快捷、方便的高铁、高速公路和航空运输，让我们的出行更加幸福与惬意。追忆当年的闷罐车，并不是要回到那个年代，是让我们更加珍惜今天这个时代，感恩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