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即是归处

陈亮

  前些日子，在南京偶遇毕飞宇。两人闲聊，我问起他最近在读什么书。答曰：《红楼梦》。他说：年轻时读《红楼梦》，老是读不下去，没有读完。而现在越来越觉得这本书，对人生道路有决定性意义。

    在回通的动车上，不禁问自己，有没有一本书让我年轻时读不下去，现在却让我不能释怀呢？老实说，我这么多年靠写写画画混口饭吃，在尘世间挣扎，过得并不如意。每次听说房价又在猛涨的消息时，对我这个名下没有一个平方的人来讲，看看积攒了几年的工资、稿费离实现梦想越来越远的时候，无疑是一种煎熬。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从书柜中抽本以前读不下去的书翻翻，我一直认为以真正的精神读真正的书籍，是一项高贵的活动。当心灵被世俗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 “不管你的生活有多么卑微，都要投身其中，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要逃避它，也不要咒骂它。它不像你本人那么糟糕。热爱你的生活，不管它有多么贫穷。”

   1845年7月4日到1847年9月6日，美国著名哲学家、文学家梭罗在风景如画的瓦尔登湖边独自一人住了两年两个月零两天。起初，梭罗借来一把斧子，在湖边砍白松树，自己盖起一座小木屋，随后清理和开垦两英亩半的土地，准备耕种……1854年8月9日。梭罗搬到瓦尔登湖九年之后，经历了七次修改，一部伟大的作品终于出版面试，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瓦尔登湖》中曾经这么说：“湖泊是自然中最美丽也是最有表现力的风景。它是地球的眼睛；凝视湖水时，观湖的人也在衡量他自己本性的深度。”临湖而居可能不仅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梦想，确如梭罗所言，凝视湖水时，会让人想到很多。除了修改手稿，在瓦尔登湖居住，也促使梭罗探寻存在的根本意义，并将真实和现实区别开来。住在湖边第三天，梭罗在日记中写出：“我希望面对生活中的事实，面对面观察关键的事实，也就是上帝希望展示给我们的现象或真实，于是我就到这儿来了。生命，谁知道它是什么，它又是干什么的？”但经过两年的独自居住，梭罗发现了生活的意义，在《生活在何处，生活的目的》一章中写道：“我到森林中居住，是因为我想活得有意义，只要面对生活中最至关重要的事实，看我能不能学到生活中交给我的东西，而不是在我行将离世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生活过。”

    人生说到底就是一场修行，离开谁都活得下去，只要心存美好，任何地方都是蓝天美景，都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宋神宗元丰二年，苏轼44岁，乌台诗案发案，苏轼被捕，险遭不测，经多方营救，死里逃生，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虽说苏轼早就名震文坛，贬至黄州后且因畏祸而不敢多写诗文，但黄州时期仍是他创作中的一个高峰。散文如前、后《赤壁赋》，诗如《寒食雨二首》，词如《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名篇都创作于此时。更留下了被后世誉为天下第三行书的书法极品《寒食帖》。

    苏轼的亲朋好友中，也有好多人受牵连，其中宋初名相王旦的孙子王巩被贬至宾州，地处偏僻，生活极为艰苦。王巩南迁，带了家中歌女柔奴同行。三年后北归，与苏轼相见。苏轼问柔奴，岭南蛮荒之地，风土很不好吧？柔奴回答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闻此，大为感动，写下了著名的《定风波》词：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词前有小序：“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人生百年，转眼成空，谁都敌不过时光。人生起起伏伏，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是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的好，“如果一个人循着自己的梦想大胆前行，努力按照他自己想象的那样生活，那么，他就能够取得寻常岁月里意想不到的成功。”至少他的精神是愉悦的。“只有我们醒来时，黎明才会来临。来日方长。太阳只不过是一颗晨星。”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