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园湾（组诗）

读陶潜

年少时读陶潜

和中年后读陶潜，果然不同

菊花仍旧开在南山下

被采摘，或者凋零，变化的只是人脸

和流荡的风。桃花源里人们还过着与世隔绝

的生活，一千多年过去了

还有人在寻找，那条通往秘境的路

少时，读菊无菊，读山无山，读桃花源啊

那又与我何干呢？

如今才发现，我绕不过陶潜这个人设

我真的不明白，他放不过自己

还放不过后世的，我们

在春园湾

木麻黄林与海水

始终保持着沙滩的距离

林子收纳了风，也交出了太阳的影子

在春园湾，早有人比我们先到

他们有的躺在折叠椅上，有的靠在树底下

尚未收拾的食具提醒着

他们已经完成了午餐

而车牌又告诉我们，他们来自遥远的他乡

此刻，他们舒坦地闭着眼睛

阵阵的涛声，把海风穿林的声音

连同他们的鼾声

一并覆盖

新兴小镇

自然与人文兼有

让新兴小镇的“小”，变成了谦逊

其实她的丰富，只需拥有一个都可引以为傲

譬如加乐潭的山水，海瑞祖居

或者坡陈武术，还有藏传佛教王家齐上师

不止可圈可点，更可谓是人杰地灵

而我独喜小镇的民俗

人们热情好客，村言俚语瞬息把陌生感打消

让我对走村串户乐此不疲

我到过新北拜年，参加过南岐的婚礼

闹过新雄的军坡，在沙田有人跟我称兄道弟

那儿的美食让我垂涎欲滴

烤乳猪、红烧猪蹄、白切豆腐、本地阉鸡

以至于我每每北上途经新兴

总要东张西望，希望有熟悉的面孔

开心地把我截下

在汇丰桃园桥上

汇丰桃园没有桃树

有房地产，有红花溪的水缓缓流过

今晚骤雨初歇，水流湍急

我与路灯站在桥上

桥下的水挟持着树枝、草芥马不停蹄

它们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它们只是路过，与周边没有关系

它们与我黄昏时，在天桥上看到的车流人流

有着同样的表情

食中怀古

吃粽子的时候

我没有想象中的伤怀，甚至还因为美味

而心生欢喜。我知道端午节

纪念的是爱国诗人屈原，他在绝望痛苦中

投江自尽

我还在赛龙舟、洗龙水的现场

感受到了激烈和热闹

这个节日，人们制作出各种各样的粽子

食中怀古，又举办各种活动

以快乐的方式去纪念一个悲壮的历史人物

两千多年过去了，快乐让原本悲戚

的事情化解，并深入人心

爱心潭

大自然有巧夺天工之术

人间有海枯石烂之说

我相信哪一个，都是真的，不然我不会

奔赴白沙山区，去见识一颗爰心

大大的石头被风化水蚀出一颗空空的心状

装满了清凉的水，静谧幽深

安然地，袒露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

果然有美丽的传说，一位

黎族阿哥为了让心爱的姑娘有个隐蔽的

沐浴之处，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

在河床上凿出这个水潭

多么浪漫神奇，天地作证，濯此水之男女

必定幸福美满，我希望如此

一潭死水方能变活

没有生命的石头也会和谐可亲，而惊讶于

天然的人们，脸上有了山风的温柔

（注：爱心潭位于海南省白沙县金波乡，因其形状酷似“心形”而得名。）

语文老师

回老家时去了邻乡

幸遇古稀之年的小学语文老师

老师不记得我是谁，当我

提到四十年前他拿着自订的《少年文艺》

在课堂上大声地念着

小说、散文和诗歌，他的眼里便有了光：

“你们这一届作文写得好，但没有人

考上重点中学！”我知道啊

因为升学考试失利，他被安排去教低年级

可是我想告诉他，在他的阅读课上

我记住了沈石溪、秦文君、陈丹燕的名字

我还想告诉他，许多年过去了

我坚持的阅读和写作，最初的光源

来自于那个乡村小课堂

秋日会友

秋日里，几年

没见的朋友来看我

在我们以前常聚的拾光咖啡馆

这次除了咖啡

还有红毛丹、番石榴、黑提子和释迦果

他变胖了，我也显老了

时光制造了很多的话题，而我们

都没有滔滔不绝

就像这舒缓的音乐在幽暗中四处碰撞

却看不到凹凸的痕迹

我们波澜不惊，避开了生活的暗礁

我喜欢咖啡的苦，也喜欢

水果淡淡的甜

它们都有无法被抑制的，各自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