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日常（组诗）

早春

到处是嫩绿的叶子

牵牛花打开蓝色的喇叭，苦楝树挂满小白花

撒下的玉米种子

隔天就长出了细牙，多实在啊

几场春雨过后，河水暴涨，水浮莲顺流飘荡

我站在河边，对岸有人在平整松土

而河这边，有人在小跑

咿咿呀呀地叫，后面跟着一群小小的鸡娃

开荒

他边开荒，边种植

一个月过去了

他整出的园子有了小小的规模

种下了各种花卉果疏

还养了几只小鸡

当他继续把园子扩大

准备清理几棵苦楝树下的灌木丛

他迟疑了，并最终放弃

他记得很多时候

看见过灌木丛中有野猫出没

那些苦楝树上传来欢快的鸟鸣

并且有小松鼠在树枝上

敏捷地跳来跳去

鬼针草

去菜园要经过一段小路

两旁长着一片鬼针草，开着黄蕊白瓣的花

每一朵都从叶子间脱颖而出

给冬日寂寥的原野带来不少活力

一段凄风苦雨过后

我再次见到那些鬼针草，花依然灿烂

这块土地贫瘠，碎石掺杂

没被开垦恰恰让鬼针草随意撒野

已是二月，春天在来的路上

我在为它们暗暗高兴，又何必在意开着花

却被叫做草呢，又何必

在意同样迎接春天，命名却带“鬼”字呢

落在它们身上的阳光

不多，也不少

菜园架子

开始搭架子的时候

她就已经想好了，种的是藤蔓植物

挂食用果的，有时是百香果

有时是丝瓜、葫芦瓜，又或者是葡萄

等到能够遮阴了

她们就可以在架子下面喝茶、小饮

一边聊天，一边看河水从面前缓缓流过

这样的场景她想过很多次

现在，她已种下了百香果，只有小腿高

有时候她会停下劳作

望着光秃秃的架子，藤蔓还没有爬上

她又努力的干活

好像这样时间就过得快，好像

架子下面就突然阴凉一片

春天的信

在花园里

她每天都会记录花儿的变化

今天，睡莲、凤仙和太阳花正在开花

月季、向日葵含苞待放

火焰树下的落红燃烧一片

芙蓉花冒出新芽，米兰叶子发黄

紫薇、忍冬、九里香、栀子花、蓝雪花……

这些春天写给她的信

每天都不一样，她用心阅读、收藏

整个春天，她都在琢磨

该如何给春天写一封回信

其实她哪里知道，她脸上的微笑

她哼着小曲，轻盈的步伐，她抬头望向天空

她的一举一动，就是她的回信

早被春光、春风、春雨这些春的使者

带给了春天

好时光

三月的早晨

她去园子里兜兜转转

经过一夜的休整，满园的绿色又精神饱满

这让她欣慰，番茄挂了小青果

向日葵多开了两朵

月季保留昨天的容颜，当她走到

每一种植物跟前，心里就叫了一声名字

好像听到了它们的应答

晨曦浅浅薄薄，鸟儿的叫声尖锐许多

晨风清爽，包括流淌的河水

这些身边的事物

她不去理会。她没闲着，又好像啥都不做

也是在这里，很多个傍晚

落日把余晖一点一点抽走，虫鸣蛙叫

她停下活儿四望，感受着好时光

她知道，春天即将离去

她也知道，这个园子终将会被钢筋水泥

所替代

雷阵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雷阵雨

雨水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清明未到

春天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很快地，泥地的院子里有了积水

我站在屋檐下观雨

不知从哪里飞来许多白蚁，漫无目的

有的掉进水里

有几只小鸡冲进院子，浑身湿漉漉

像光脚顽皮的孩童

它们追逐着低飞的白蚁

又蹦又跳，一定有得逞的，又或许是

它们来到这个世界才几个月

没见过从天而降的快乐

并存的绿色

上午出太阳，下午下雨

这样的天气已延续了一个多月

一天中有日晒雨淋，这应该是植物喜欢的

因为潮湿、泥泞

他们的菜园处于失管状态

直到某晴天，望着蔬菜与杂草并存的绿色

她看到了荒芜

他看到了欣欣向荣

翻地

父亲给院里的小菜园翻地
准备种豆角
泥土有一些板结
他把翻出来的土块用锄头砸成细碎
重新起垄、施肥、种植
那天我回乡
刚好看到这些泥土分散后再集中的过程
它们无论怎么调配
都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从小到大我也被一次次地划分
像一粒泥土，不同的是
泥土的周围永远都没有非分之想

田园日常

从公路走向河边的菜园，需要下陡坡
洪水过后，坡路损坏
我去寻回一些大石头，用了周末两天铺设
修路的石头总是扁平的好用，圆滑的不牢靠
小道旁的灌木杂草伸出路面
总是那么不知不觉
仿佛是不甘于我的冷落
越来越多的北方人到来过冬，他们不断地
开垦新菜地，黄昏时分，夕阳要挨家挨户地
打招呼，才能离开

挖木薯

母亲抓着木薯杆试着用力拔
并左右摇摆，慢慢地
怀抱木薯的泥土就往四周翻开
一串大木薯就成功采收了
如果遇到泥土比较结实，母亲就用锄头
小心翼翼地绕着茎杆刨土
像淘古物一般，一点点挖出木薯
父亲说，木薯的收获需要一年的时间
那些在黑暗中生长，从无到有，从小到大
的木薯，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每次回乡我都会带走父母种植的农家特产
有时是椰子香蕉，有时是木瓜南瓜
最近是木薯，它们像拐杖一样
支撑着两个老人扛起锄头
一天天走向田园

另一种白色

收割后的稻田长出了杂草
雨水充足，杂草与禾苗头争抢着绿色
未见秋冬的萧瑟
还在十一月，离春耕尚早
一群鹅分散在稻田里，像绿叶中移动的白花
它们或觅食，或奔跑，或欢叫
不知道不久之后，会成为盘中餐
我站在路边看了许久
这份难得的热闹，我替它们开心
偶尔我会把目光投远一点
那儿有水牛在吃草，几只白鹭在它的周围
有一只还站在牛背上，那么安静
那是另一种白色

河边

河面平静，看不出水在流动
香蕉、竹子、槟榔，知名和不知名的植物
并不在乎岛上的冬天
轻易地就守住了自己的绿
在河边，一对戴着眼镜的夫妇在种菜
他们专注，认真，仿佛伏案书写
毛毛细雨拂面
蜗牛蠕动，我轻步走过
隐约地，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温润与生机

蜗牛

久违的阳光再次在早晨降临
如神的衣裳，那么轻，又那么暖
乡间的小路上不时有被踩破壳的蜗牛尸首
还有一些在缓慢移动
蜗牛不知道这是人类行走的路
它们也不知道自己被命名为蜗牛
它们有自己的秩序
我们用自己的行为改变了它们的命运
昨天在一处废弃的草垛里看到一条蜷曲的蛇
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冬眠
我惊扰了它的梦
一棵树的折断处长出了几处新的枝叶
冬日暖阳真好，我一边走
一边把路上的蜗牛移进草丛中

晚风穿过我的身体

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仍然呆在菜地里，把劳作收尾
松土，除草，浇水，搭瓜架
这些干不完的活
实际上，我是对黄昏有了依赖
再暗一点，就有弯弯的月儿挂在天边
天空灰白，我走路回家
经过一条小河，河面上水波粼粼
河边的树木收起了色彩
倦鸟归巢，鱼隐水底
这生活中腾出来的短短路途
就像一首诗、一幅画、一支曲的抒情
没有故事的陈述
晚风穿过我的身体
带走我的汗水，也带走了我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