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外四首）

　    哑巴喝了墨水，突然在纸上

飞起来。用舌头说话

落在纸上的一粒词，怀念

一粒沙，一粒沙眺望一粒星

让飞，倾泻曼妙的照耀

让舌头的倾诉，享受白云浓浓淡淡的

伸展

而潜伏，就是上吊，就是

诗句里的落叶，在垂泪时

却说不出风干里的疼

——墨走了。墨香仍可养着你的眼

◎清明

我跪拜，坟丘是一座山

一座山，是祖辈储粮的饭碗

鞭炮打开肉身的闸，已奏响

生生灭灭的悲歌

纸钱轻轻翻身，在火中

竭力攥紧光阴飘远的回眸

发芽的雨，正往我背脊骨里钉钉

风便用悲痛的牙齿，想把它拔出来

杜鹃花，却咽不下这疼

远远的，也在为我流血不止

可我不想起身，只想用泪水

清洗一回这人世里，薄薄的

死与生

◎听琴

耳朵，鼓动翅膀，贴着小提琴

八百里长的清芬的弦路，飞翔

琴弓，拉开音符的钩饵，钓出老家

一条儿时的鱼——

交谈的叶子，这湿漉漉的衣袂

透出蓬勃的招展

分蘖的流水与微风，飘来花香的

蝶翅，扇醉夕阳

拔节的我坐在牛背的笛孔中，轻抚

向晚的柔软和清凉

杏花里，母亲的微笑是炊烟的摇篮

一团白面，展开疼爱的圆月

撒一把星辰的芝麻，放几粒鸟鸣的

葱花

我一口咬住那块香香甜甜的

烂漫与天真

……琴音深处的我

早把自己听成一滴泪，听成

不忍回头的滚烫滚烫的

一滴雨

◎白崖山飞泉

老家的关帝庙，木鱼诵经

石崖素面打坐，千年修炼成仙

口若悬河的飞白，是鸟语花香的诗句

不断推敲长空

也是晨钟暮鼓放养的，白云的蹄子

驰骋的马背上，卸下棉花与白糖

卸下面粉与白酒

望泉的乡人，成树

扎根崖边，把根系当咽喉

把田地当杯盏，一杯酒从山脚

敬起，一朵花从脸颊开放

把心里的苦喝甜，肩上的重喝轻

把驼背的弯喝直

星星也下凡共享，碰响的杯子

天地辽阔

把月缺喝圆

把夜瞎喝亮

◎皱纹

流泪的眼，怎能倾出

它那风的刀迹，雨的剑痕

而微笑的脸，便可将它

全部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