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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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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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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成银

 

波涛成银

 

小时候常常听家里的长辈说起陈氏的祖先于两三百多年前从洋中镇东山村迁居而出,一部分迁往三都岛松岐塘,一部分迁往青山群岛的百秤潭,说百秤潭是一个因盐而命名的村庄,于是我对那里充满了好奇。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的盐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民间有则这样小谜语“小小可可,路路都好,酿酒不好”,谜底就是盐。是一个怎样的村庄?会因为一粒小小的盐,一粒可爱的盐而命名呢?我顺着潮汐涌动的方向,沿着百秤潭人的祖先挑着卤水走过的足迹,一步一步追根溯源。

海的那股咸湿味永远不会褪去,只要海风一吹便氤氲四周,我呼吸着这味长大,嗅着亲切而带劲。我就怕因熟悉而无风景,便拟出一颗访客之心去窥探这个神奇的村庄。

明明是一片水深湾阔的海域,且海域内岛屿遍布,潮来起波,潮去波隐,怎么会是波涛成银呢?就是久居三都岛上的我,也为这青山岛百秤潭称奇。

三都澳内连同周围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海岛统称为青山,百秤潭村就座落于青山群岛中。海风激起的波涛,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的确是浮光银耀,但这只是银光之景,而非财富金银。我低头寻思,百秤潭祖祖辈辈,代代繁衍,确实就在这片海域里截下银光,用汗水铸造了流银的时光。

风景在前方,路在脚下,我弃舟登岸,顶着蓝天,沐浴阳光,攀上青山岛,走进百秤潭。延绵起伏的小山岗如坚固的海堤般合围四周,山坡上一块一块巨石星罗棋布,黑褐色的石头有的如牛低头啃草,有的如巨大的屏风陈列于山坡。一景才过,一景又来,其中一个小山峰,形如鲤鱼,嘟着嘴,摆着尾,跃跃欲试,想一跃而过青山。石鱼犹在,精神已跃,百秤潭一定有着岛内岛外的故事。一股清澈透亮、冬暖夏凉的淡水就从鱼嘴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泉流有根,泉流有声,仔细聆听,终于听到百秤潭村煮海熬波,制盐换银的往事。

“天生我才必有用”,百秤潭村依石而生,也依石而兴,村后四周大石,块块派上用场,有的晒着故事,有的则晒下村里人的日子。我一路寻味,盐,百味之首,百秤潭人一定更深程度的理解这种味的意义。我跟随村里的人,走到晒盐石上,石就是石,坦坦然地晒在阳光下,他们说:那浅浅纹理,就是晒盐流卤留下的。原来这一块块大石,在烈日的关照下,成了百秤潭人晒盐的盐田。

一担担海水,从海里出发,一路跋涉,晃晃悠悠,到了岩石顶上,桶里的水还能余下多少呢?我凭着自己挑水的经验,带上疑问,村里人仿佛读懂我心思,骄傲地告诉了我,聪明智慧的百秤潭人,随手从海里捞起一条海带,置于桶内,那一桶满满的海水就稳稳当当地挑上了山。他们泼一担,再挑一担,反反复复,泼下的水慢慢成卤。我看看大海,看看脚下的大石,这盐田的耕耘比起稻田一定更加艰辛。

村里人说:外面人只知道多少食盐多少银,可他们哪知道多少盐卤多少汗,这些流成的盐卤能否熬盐还得测试它的浓稠度,一粒鸡放下,也是一份心情的测试,鸡蛋浮起,脸上才有笑容,只有能浮起鸡蛋的卤水,才能称得上是盐卤。或鸡蛋浮不起来,他们就得继续挑水、泼水、晒水、流卤。鸡蛋的沉浮,可就是制盐人心情的沉浮。

任何的抉择,都是一种承诺,百秤潭人选择了以石晒盐的日子,就是对大海与岛上大石头的承诺,不管多么艰辛,不管多少艰难,但他们日复一日兑现自己的承诺,也正因为他们坚持,他们与盐一样耐得住煎熬,让百秤潭那条石鲤鱼跃上了龙门,他们终于以日产百秤而闻名,得到了百秤潭这个永远抺不去的村名。

百秤潭成了盐场,有了盐仓,也有了盐商,一堆堆白花花的盐从这里过海走向他乡,一锭锭的白银从四面八方,从海上回来。百秤潭富起来了,也引起一些人的眼红,这些人不见百秤潭人的泼水流汗,不见煮盐灶火通宵,不见晒盐人肌肤脱皮,也不想下雨的天气,无法晒盐,也不想突发台风雷雨盐卤顿失,只盯着百秤潭的白银与富足,盗心随起。百秤潭人为生存,为了保护上苍所赐的盐田,既要神护也要人卫,建宫殿祀奉神明,求得风调雨顺,建寨门捍卫自己的安宁。我看着厚实城门,看着城门内的殿宇,心中有着燃不尽敬拜檀香。感觉这百秤秤过时代,也秤过人心。

如今城墙倒了,香炉还在,盐场不再泼水流卤了,灶烟还在,盐田不在耕耘了,大石还在,当年挑水的人走了,而子孙还在。我摩挲着当年晒盐的遗址,面对着大海,倾听波涛澎湃的心语,历史过去了,但大海与百秤潭流银的日子还在。这些大石头虽已不再有当年的作用,但依然承载着流银时光的咸湿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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