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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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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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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云满门

云门村在周宁县咸村镇,一个畲族古村落,我曾经去过一次,那里美丽的畲家姑娘,精致的银饰品,好吃的乌米饭、还有神秘的畲族巫舞……让我至今不能释怀。

三月三,我随着春的脚步,又一次来到云门,那里的祥云一朵朵原始般的飘逸,蜜蜂从花蕊中钻进钻出,嗡鸣之声,不管是寻偶还是歌唱,她们一定都会咏诵“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里的茶山是畲家传下的,一坵一时光,不知走过多少时光,大片的茶园,一层一层往大山深处不间断地蔓延。一阵阵清风又从大山而出,吹拂着山坡上的茶树,把一股股清清爽爽地、淡淡地香味送到我鼻尖。

山间的茶园里飞来一只只美丽的“凤凰”,凤凰姑娘们身着凤凰装,纯黑色底,上面绣着各种色彩艳丽、色调浓烈的图案,花边衫、彩带、拦腰、花鞋,还有她们头上梳着的“凤凰髻”,庄严朴实、凝重深沉,却又艳极了,美极了。她们背着竹篓穿行于茶园采茶。山里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茶树上含露娇嫩的芽尖,娇滴滴在期待自己的涅槃,一双双灵巧的小手如同选秀点朱,将她们轻轻采摘下,小心地置于竹篓中,经过烘干、烤焙等多道工序,三沸莲心于陶瓷杯中,袅袅雾气释放出茶叶涅槃后的馨香,让人回甘、回味。

一个中年男子挑着一担茶叶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那是畲家汉子,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我觉得像极了一株老茶树,山中的云雾浸润在他生命中每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里,风吹日晒中,面庞上的肌肤显示出茶酽的色泽,血液里流淌着明志的茶汤,他身上的每个关节也都能长出茶叶的故事,瘦小精干的身子板,溢满茶里的清爽,干起活来干脆利索。一副沉甸甸的担子挑在肩上,晃晃悠悠,迈着轻快的步伐,挥手拭去额头的汗滴,回头看看茶山里的“凤凰女”,也许就是这样的汉子,又让那些凤凰女代代涅槃。在这山间传唱着永不消失的歌谣。

到了文化节活动现场,那里人山人海,锣鼓喧天,舞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一片喜庆。畲族巫舞《奶娘催罡》即将开始了,传说中神秘的奶娘也即将登场。我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找到一个视觉更好的位置,可是到处挤得水泄不通。有人会问奶娘是谁,为何要跳奶娘之舞。我想问话的一定是山外客。当地人都知道奶娘是保护妇女与儿童的陈靖姑,是驱赶邪魔的保护神!

远古洪荒,一次雷电,一次泥石流,一只猛兽,一场病痛,都可以轻易催毁苦心经营的家园,一个个人鲜活的生命都会被灾劫掠夺。在天灾与人祸面前,人只不过是一只蜉蝣。一家一户的安宁谁来庇佑,问天问地,最后问到了神。祖上这么说,这么做,一代代跟着说,跟着做,就成了信仰。神并不遥远,神也可以沟通,那头戴神额,身穿神裙,左手持铃刀,右手执铃号的男巫师就是人与神交流的使者,那原始韵味的声调,奇特的舞步就是人与神交流的语言与方式。跟随着这气场,也就被带回远古的岁月。“天苍苍地茫茫,奶娘脚踏锁链罡,锁链罡头行罡法,锁链罡尾避邪魔”。唱过一通通,走过一场场,紧锣密鼓中,巫师口中念念语速越来越快,渐渐听不清语言,只觉得念诵经文的声音越飘越远,穿透过无尽的苍穹,直达天上!

他手中的那两颗法印:闾山印与茅山印,盖在疏文上的时候就具有了神的力量,那道疏文便犹如一张通往神界的通行证,通往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但我仿佛明白,这疏文一化,人心即安。这一切很遥远,很神秘却又很具体,具体到就一张纸化灰。

人如潮涌中,坐在我身边的一位老人,安静地、一小口一小口抽着烟,正入神地看着巫舞表演,夕阳的余辉照在他的脸上,怒放成一朵深刻的老菊,须发上挂着被夕阳温暖着的雪霜,他旁边几位孩子学着舞台上巫师的样子,有板有眼地伸手蹬腿,做出各种搞怪的动作与神情,蹦着跳着,我看到那里是学习巫舞的老人,这里是学巫舞的小孩。老人转过头看着眼前嘻闹的孩子们,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越过荒野,向大山望去,他曾经把那座山踩在脚下,在那里打过柴,种过茶树,甚至在那里猎过野猪,仿佛这些都得过庇佑。安静祥和,也就是一种感恩。

这一切的终结,又是平常的日子,他们又回到了普通的人,他们是一位种田的农民,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但他们也许不一样,因为有了执念,他们自信,他们强大,他们有着不为常人所能企及的神性,他们有了自己涅槃的方式。

看到这一切,让我的敬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感觉自已变得越来越渺小,身体也变得轻盈,似乎随着念诵疏文的声音而缓缓上升,视线也渐渐模糊,恍惚中却又异常清晰,念诵疏文的声音久久在我耳边回荡、回荡……恍惚中,站在云端往下看,看到采茶的“凤凰女”,看到了那位挑茶汉子,看到那抽烟的老人,看到那学者巫舞的老人,祥和原来就源于自己心灵的安宁。云门村,守住这份宁静,一定是祥云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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