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在海上的风景

一轮红日升起，一幅浮光耀金的晨景呈现于大海之上，网箱渔排嵌入大海，这道风景就有了家园，这家园也成了海上风景。

船，穿梭于渔排之间，推出层层浪花如道边花带。从船上而下，踏入海上家园，行走在其中，只有视线笃定，让脚踩稳，别的都在沉浮。偌大书写汉字的田字格，在这里让书写着黄瓜鱼养殖的奇书，几千年前井田制的管理办法，让各类品级的黄瓜鱼各得其所。

风景总是演绎在时空的秩序中，三都澳的时光的秩序演绎过黄瓜鱼的曾经风景，那是这样描慕：每年农历四月，梅雨时节，繁花盛开，通身金黄色的鱼群便从外洋游入官井洋孵卵，就称呼其为黄花鱼，因叫声“呱呱”作响，所以又叫黄瓜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写道:“生东南海中，其形如白鱼，扁身弱骨，细鳞黄色如金，首有白石二枚，莹洁如玉。”石首鱼这个名字也因此产生。黄瓜鱼早早就是蕉城先民喜爱捕捞的一种金贵之鱼。

风景总是演绎在空间秩序里，黄瓜鱼的风景也一样。《宁德县志》这样记载：“洋底有井，井源远自浙东龙泉来，流经斜滩载首松潭境，波涛易作，又号三江口”，官井洋就因洋中有淡泉涌出而得名。海水与淡交汇，是黄瓜鱼繁殖生长最适宜的地方。于是大黄鱼是从官井洋游来的，官井洋就在三都澳境内，那里海水与淡水相融，成了肥育黄鱼苗的温床，每年春、秋正是大黄鱼繁衍生息的季节，春天大黄鱼从官井洋以北的地方游回，待黄鱼苗从母体出来，在鱼卵中孵化而出，后又顺着潮汐向四面八方洄游。

时间交集，为黄瓜鱼留下的一代代人文风景。

曾经的黄瓜鱼如雷震之声，响出了大海的潮汛，响出黄瓜鱼的金贵，讲述着渔民们的捕捞野生大黄鱼的故事。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七傍晚，三都渔村的码头，即将出海捕鱼的壮丁们都聚集在这里，个个整装待发，瓜对列阵，当地人都知道“瓜对”就是传统捕捞大黄鱼的木船，大小两艘木船组成一对，“母船”大，出海时六人六支桨同心协力划桨向前；“仔船”小，则由三人三支桨。出行前在海边排着香案，供桌之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酒、米、水果等供品。“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锣鼓喧天中，焚香三炷致敬海神，祈求风调雨顺得丰收。祭拜后将供品挑到船上，成了出海打捕鱼人的丰盛晚餐，也就是当地人常说的“水头暝”。

一炷香的功夫，一声“出海！”海上便传来哗哗声，不知道是海水涨潮的声音还是众人划桨的声音，船只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在潮涨中划向官井洋的深处。一批接着一批出海捕鱼的人追着鱼汛，在海里寻找着“打雷声”，他们将一根竹竿插到海里去听大黄鱼的叫声，或者把耳朵贴在船板上，判断鱼群的密度和位置。在确定大黄鱼的位置之后，两艘船就会利用双船拖网，将大黄鱼围捕起来，一网能捞起一整个鱼群。

捕鱼总是在深夜，黄瓜鱼的黄金之色，见光就褪色，只能在暗夜里作业。天微微亮时，新鲜的大黄鱼就被运上了码头，买鱼的人早就在岸边等候，将鱼码放在箱子里装好即刻起步就跑，马不停路蹄赶向周边百里内的集市。每年鱼汛，官进洋沿岸的埠头通宵达旦交易，周边的乡镇人头攒动，如过节般热闹，这就是老一辈人所说的“黄瓜暝”。

当地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鱼贩们将新鲜的大黄鱼挂在一户户人家大门的门环上，数日后，买鱼的钱款自然就送到了鱼贩子的手上。说是民风淳朴也罢，更重要的是能得这么一个美味，大家也乐意掏钱。相传清朝有个叫王莳蕙的文人，吃了大黄鱼后，觉得味道奇美无比，于是做了一首《黄花鱼》的诗：“琐碎金鳞软玉膏,冰缸满载入关舫。女儿未受郎君聘,错伴春筵媚老饕”，这首诗写出了大黄鱼膏腴之奇美。黄花鱼不仅美味，还有着极高的营养价值，富含蛋白质、脂肪、钙、磷、铁、维生素B、维生素B2、烟酸、碘等，其中磷、碘含量尤高。大黄鱼的烹饪方法多种多样，可以红烧、香煎，还可以豉椒鲜蒸、葱油清蒸、嫩豆腐烧黄鱼，加糖加醋油炸，但鲜美的食材往往只需最简单的做法，当地人经常将它与面条一起水煮，热气腾腾的黄鱼面汤鲜味美，让人垂涎三尺。

过度捕捞黄瓜鱼的叫响声一度渐渐销声匿迹，于是有人开始研究人工养殖。他们用科学的温室育苗、网箱养殖成了新兴的产业，三都澳成了全国最大的大黄鱼养殖基地。在茫茫大海上，渔排列阵，真是一幅海上新景。清晨万道霞光中，一艘艘小船摇醒了大黄鱼，养殖户们也开始了一天辛勤劳作，洗网箱、换鱼网、调鱼苗、观察水流、观察鱼儿活动的情况，每天如此反复有序进行着。大黄鱼产业链开始逐渐细化，延伸出许多配套产业——产业链下游产生了加工、包装、运输等产业;产业链上游产生了制冰、泡沫箱制作、冰鲜鱼销售等产业。

一条属于大黄鱼的产业链不断完善，实现了从“畅游”到“上岸”的过程。如今宁德市大黄鱼人工养殖已发展到40万箱，年产值达100亿元，成为全国最大的大黄鱼商品鱼生产、苗种繁育和产品出口基地，同时带动了饲料加工、运输等相关行业的发展，帮助30多万沿海农民实现了小康梦。出口市场遍布欧洲、美洲、东南亚、澳洲、非洲等28个国家和地区，宁德大黄鱼游向全世界。

“宁德大黄鱼”成为福建省宁德市地理标志产品，同时也是宁德最具区域特色的海水养殖品种，近年来，福建宁德市通过推进出口大黄鱼质量安全示范区建设，“宁德大黄鱼”获得的荣誉也越来越多。2016年被评为中国驰名商标、最具影响力水产品区域公共品牌，2017年获得“中国百强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称号，2018年在第二届中国国际现代渔业暨渔业科技博览会上，宁德市蕉城区继续被中国渔业协会授予“中国大黄鱼之乡”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