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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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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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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头的根味

夏末秋初,城市的每阵风依旧裹着热浪,沉浮在这样热浪里的人,来了一个山村邀约,一下子便有抱定缕缕清凉的感觉,绾发舒袖,把目光投向大山之间,探寻着那个小山村隐匿于大山深处哪一座山坳间。

白云看得见,清风摸得着,可我要走进它则要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上山、下坡,东拐、西折,穿谷、过桥,浑身的热气慢慢退却,熏染山风野气,有了山野气味时,才找到一些进村的感觉。

有位作家说:楔居在山坳间的村庄是一个个家族迁徙史中书写在山里的一个逗号,村舍是那逗号的点,村前的溪流便是那逗号的撇,前文写在他乡,文脉续在基因,这里的代代繁衍便是续章。我喜欢这个作家的巧妙比喻,便借他的思维到了柘头村寻找那缕缕根味。

路,是最实心踏地的引导,车子走在路上,路总在前方,尽管山道十八弯,可路总是耐心地缠绕,它捆住一山,连着再缚一山,连绵的群山也就随着路萦绕相依相牵,彼此照应,彼此成为风景。相互间还借山风催动绿波逐浪,借树根相连把味传递。

是的,柘头村就是在群山合围中生长出的小山村,葳葳蕤蕤的绿荫是四季容妆中最浓的一色,黛瓦下黑色的木板房错落在这样浓绿的山野间,感觉村子的日子如同老屋一样上了包浆,浓浓的烟火色里透出久远而又不散的根味。

虽说他们的说辞里是这里的名人谢邦彦、谢翱,是“岚坪书院”,是红色故事,是后人为纪念谢氏先祖修建的“百福”宗祠,我喜欢这些故事,崇拜每一位先贤才智,更敬仰他们的气节。可我在瞻仰着这一棵棵大树时,总在环视柘头村,寻找散发在这些大树上的根味。大树的几片落叶飘到了村中一块田园里,大树的影子映到了村后的那片茶园间,我就在这落叶和影子中徘徊寻觅柘头村锄头掘起的根味。幽幽稻香是随风飘来,青涩茶味是我摘取茶叶时嚼出,虽有人说柘头村的锄头种田收稻,开园种茶,最浓的就是这两味,可我始终不满足在这两股味道里,一岗一坡的森林,一片又一片的竹林它们该吐纳着多少的气息。

是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日午餐中我感觉到寻味的满足,青草根炖制的鹅肉汤色如酱染,可喝一口满是山野草根之味,这突如其来的草根味不仅唤醒了舌尖的味蕾,还激灵了所有味觉,以口口生津反馈到食觉中;接着猪蹄汤,山羊汤,每一品配制不同的草根,再配上腌制小菜和清新小竹笋,真是一场味觉盛宴。此中,再看门前青山,风味无穷。耕,养活身躯,山水,赋予山中有味日子。有位同行的人说,草根有苦甘,为何中午喝的汤总是这样爽口清新?我想了想,淳朴的柘头人,把苦味的日子自己尝了,奉献给客人就是这样沁人心脾的日子味。

我的味觉在这里成了《红楼梦》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在样样新奇里,又想起基因里蓄着这味走向朝野的谢氏先贤。想起他们时,目光顺着天井看到天上的白云悠悠,看村前草树青青永在,在浩瀚无垠的时空中,柘头出了伟人。建炎二年(1128年)进士出身的谢邦彦就从这里走向仕途,他带着乡愁出发读书取第,把“抽梯夜读”故事留在村里;带着质朴的山里气质走向官场,与百姓同根,整肃吏治,端正风气,为官清廉,带着气节回乡。他的后裔谢翱,以南宋翘楚问鼎诗坛,把苦读基因延绵,把一个山里人的名字写到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南宋之末,文体卑弱,只有谢翱的文桀鷔有奇气”。他们如天上的祥云千载悠悠,永远铭记在历史天空,又如同他们的诗行永远传颂在大地。“十里湾环一浦烟,山奇水秀两鲜妍。渔人若问翁年代,为报逃秦不计年”。“手持菖蒲叶,洗根涧水湄。云生岩下石,影落莓苔枝。忽起逐云影,覆以身上衣。菖蒲不相待,逐水流下溪”。柘头立起他们的石雕像,也就立起他们的精神品质,那股山里的人苦读之味也就永不弥散。

山守着村,村守着味,耕读传家是代代基因。柘头村的“岚坪书院”,虽然此时听不见朗朗的读书声,可那块门匾上“岚坪书院”四个大字依然闪耀。题写此匾的晦翁,走进历史时,柘头村也随着这块题匾有了历史感。勤耕让柘头人脉代代繁衍,苦读让柘头文脉世代相传。我缓慢地行走于岚坪书院、谢翱文化园,此时的柘头村在我的脑海里不仅是单纯优美的田园风光,有了诗意,有了关于艺术的美好想象。我回味山里的根味,不仅仅是柘头的菜肴美味,更是那“耕读传家”的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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