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情深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是取自冯梦龙《警世通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前一句和《增广贤文》“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后一句，用它来形容不能同甘共苦，薄情寡义的恶劣夫妻关系。而我见到过的一对夫妇，他们的言行举止令我至难以忘怀。

在一个阴冷的下午，我来到一间幽暗的屋子里，一位满头白发且有些秃顶的老人，他手握勺子，正在一勺一勺地喂着躺在床上的妇女，她气色健康，却已是半身不遂，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这位老人就是教育部门的退休干部刘明德。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老人耐心地，一边喂一边擦掉她嘴边的残留物。屋里的光线本应该更加明亮些，但只有床头亮了一盏光线柔和不刺眼的小台灯。待他打理完毕，慢慢转过身，刘明德有些歉意地对我说：“夫人怕光，所以不敢开大灯”他温和地笑笑，然后贴近我悄声说：“她很节约，怕我浪费电”。我用赞美的眼光望着他点点头，并说明：想在“三八妇女节”采写一篇文章，由有关部门推荐他十几年如一日照顾瘫痪妻子的事迹而来。

刘明德礼貌地把我请到他的另一间小书房里坐坐，歉意地说道：“我现在比较忙”，他边说边往厨房走去，我没有接受他的安排去书房，而是跟随其后，陪着他洗碗，随便地问起他细心照顾瘫痪多年的妻子的感受。刘明德淡淡地笑着说：“遇到这样的情况，谁都会这样做的，没有啥特别的”。然后情不自禁地讲起了他们的往事。

他与妻子在大学自由恋爱，共同经历了文革的风波，一起到劳改农场，靠务农为生活，一起回城恢复工作，是患难夫妻。1968年，妻子彭高玉因宫外孕危及生命，手术后没有了生育能力。在不能大显身手的年代里，大学时代有高远理想的妻子一直在苦苦努力，想要生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革命理想传给下一代。可是命运并不垂青她。为了让妻子安心疗养，刘明德恳求医生和照顾她的学生坚决保密。在他的精心呵护照料下，妻子的身体很快恢复出院了。他们又过起了健康快乐幸福的二人生活。

两年后，一个秋天的晚上，一心一意准备要孩子的妻子突然带着疑虑的神情对他说：“明德，我们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为啥我一直没有怀孩子的迹象，如果明年还是我们两人的话，我们就分手吧”，听了妻子的话，刘明德非常镇静诚挚地对她说：我们患难结合相依为命，有没有孩子不重要，只要我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就可以了。今后我不愿再听到你说这类话”。

妻子听了很感动地望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光彩。想要生孩的渴望促使她暗自去了医院咨询如何怀孕的方法，在医生安排一系列的检查排查后，彭高玉终于恍然大悟，知道了自己不能生孩子的真相，明白了丈夫为了让她开心快乐，瞒着她的一片良苦用心。得知真相后的她，起初还是保持往日的常态，也是为了让丈夫高兴。但实际，她的内心处于痛苦和绝望中，久而久之，心里的阴影让她有些郁郁寡欢，经常望着别的孩子发愣。

福不双降，祸不单行，1986年，身体很弱的彭高玉又患上震颤麻痹瘫痪病，右脚和手均不能任意抬举。为给妻子治病，刘明德不厌其烦地到处寻求名医诊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亲自跑去求良方，药再贵也要买。

尽管当时只有300元的工资，妻子又无工作。每天下班的路上就算计着买哪些菜，为妻子请医买相关昂贵的药物。回到家中，他还要包揽所有家务，为行动不便的妻子煮饭、端水喂饭和洗头洗澡。白天为妻子铺床叠被，晚上为她洗脚，宽衣脱鞋，为她扎好被子后，刘明德才能放心休息。

就这样，又年复一年，他的妻子病情渐渐有些好转。能上下楼和上街了。可是，行动不方便的彭高玉不慎在室内又跌了一跤，右股骨斜形骨折。由于她体质弱，再也经不住手术的折腾，否则，生命难保，他便尊重医生的嘱咐：回家保守治疗，这无疑给刘德明又增添了新的工作。

骨折后妻子总是日夜呻吟难眠，拉屎拉尿，端水喂药都要刘明德不折不扣地服侍。妻子彭高玉也常常为自己身体不争气，向刘明德闹脾气，可无论妻子怎么闹腾，他都始终如一，默不作声，毫无怨言，耐心细致地照顾着妻子。

      2022年8月7日整理1998年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