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花

夜深了，在湛蓝的天空中，一弯新月散发出淡淡的月辉，普照着幽静的乡村，从山腰上的农户家传出“叮叮叮，叮叮叮”的敲击声，在灯光明亮的小屋里，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青年男人，左手握錾子，右手举着锤子，正弯着腰，在在一块大的石头上，聚精会神地沿着画好的图案雕刻着。坐在旁边的年轻妇女，方正的脸上那双明亮的、扑闪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看着手里的图纸，一会儿托腮凝神闭目，一会儿挥笔画画。她面前的方形木桌上的小收录机正播放着：“hello，nice to meet you......”她不时地跟着轻声读着。

她叫何明玉，是这个村里的年轻新媳妇。她身材苗条，皮肤黝黑，头发乌亮，虽然她只有职高文化程度，但她聪明伶俐，善于思考，动作灵敏，勤劳持家，吃苦耐劳，敢想敢干。

这个村庄，离县城中心地带较远，坡高路陡，梯田小沟，土地贫瘠，村民独门独户，分散居住。幸得这附近的窝地有一座石刻宝库。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有一位古文专家来这里蹲点，考察研究发现了石刻独特的艺术价值，上级政府迅速批准：把它作为新时期第一批对外开放的旅游地，从此世界各国游客纷至沓来。

据记载：石窟是由唐、五代、宋时期所凿造，明、清两代再续开凿。现为世界文化遗产，世界八大石窟之一。这个石刻文物能完好地保留和延续，得益于这偏僻的窝地，因此，在历代动乱中，才避免了人为的损害，只有常年累月的自然风化。在没有开放前，遇到刮风下雨炎热酷寒天气突变，在山沟里劳作的村民常常到那峭壁下躲雨乘凉，对岩壁上灰扑扑的刻画熟视无睹。

开放后，政府投资修缮了风化的每尊石刻作品，用文字介绍了每幅作品深刻的历史内涵。原貌的恢复，恰当的着色，画像光鲜亮丽，人物故事凸显，引人注目，游客不断增多。往日周边狭窄的道路和陈旧的设施已经不能满足游客的需要，政府及时把周边土地划出一片作为车道、街道、停车场，并在石刻佛龛的大门外，建了一条长长的大街，供游客驻足歇息，也为当地村民们创造了经商就业机会。

街道两旁全是村民依次排列整齐的小摊，大都卖些具有地方特色的挂坠、饰品、书籍和进庙敬佛等物品。仅靠街道的是宽阔的停车场，周边是为游客提供特色服务的餐馆、小食和旅店。

初到这个村，何明玉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远离闹市，坡高水低的小村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随大流，跟着村民一道，观看佛龛大门外那条长长的、宽阔街道上各摊位的风景。

随改革开放大潮席卷全国各地，内地很多村里的青壮年都向沿海发达城市涌去，因为那里经济发达，就业机会多，能挣到更多的钱。

何明玉当兵出生的丈夫，看到自己的战友和同学都纷纷外出打工挣了大钱，他也跃跃欲试，怀揣梦想跟随他们出去了，留下了何明玉、不满周岁的儿子和母亲。何明玉内心十分不愿意丈夫外出，可是，如果不让他出去闯一闯，他绝对不会甘心，她只能支持他的决定。

丈夫不在身边，母亲上了年纪体力渐弱，她除了要照顾家里的老小之外，还有几个人的庄稼地需要她去耕种。农闲时，她让婆婆帮助照看孩子，自己出去与姐妹们一道进货，去大门的街道摆摊。养老育小，田间地头，生意上的购进卖出，她一人担了起来，由于奔波劳累，微胖的身材也变得苗条起来，加上摆摊迎接顾客，她也学会了略施粉黛，脸色变得靓丽红润了，乌黑的齐肩短发显得十分干练，精神抖擞。

有人对她说“身边没有男人的女人就是很辛苦，里里外外一把手”。她笑着回答：“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我们女人就是要凭自己辛勤劳动干出一番事业来”，这是何明玉简单朴实的人生准则。尽管整天忙忙碌碌，有时也感觉很累，但回到家里，婆婆心痛她，总给她煮好吃的，并到处夸她，她也感到十分愉快和幸福。婆婆在家为她带好儿子，也让她在外放心大胆甩开手臂干。

春节，外出打工的丈夫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有带回一分钱，他整个人被晒得黑黑的，瘦得像猴子似的。丈夫的这个样子让何明玉鼻子发酸，心里隐隐作痛，禁不住眼泪汪汪。春节后，民工又纷纷返回沿海，她坚决不让丈夫出去了。

其实，丈夫到发达地区走了一回，见识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自身没有技术，也只能到工厂做些小杂活，辛苦劳累不说，工资并不高。他想出去挣钱，也是想尽到一个大男人的职责，给家里提供富足的经济保障，让妻儿和母亲少受苦。可是，外面的世界并不是满地黄金随手可捡，回家看到妻子的小摊经营得不错，有了收入的来源，看到妻子劳碌奔波，人也瘦了，一个人跑上跑下，十分辛苦，他也就顺从了妻子的意愿，留下来分担一些体力活。有丈夫减轻负荷，她多了一份力量，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经营小摊生意了。

初夏的一天中午，暖阳高照，一个个子高大、头发金黄，眼睛碧蓝的中年外国人来到她的小摊前，非常专注地浏览着她的商品，她热情地为他介绍，并推荐他购买，但他“叽里呱啦”地说着，见何明玉瞪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她傻笑，知道她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就不停地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听不懂英文，旁边跟着他的一位中国小青年解释说：他是在寻找他需要的石刻小型艺术品。明白顾客的心思后，她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

游客走了，顾客的需求让她陷入了沉思。在她的记忆中，这是第八个游客向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站到客人的立场想想，要是自己出去旅游，也一定想要买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纪念品，拿回家给自己的孩子和亲人，若自己能刻出具有特色的石刻艺术品，销路一定会很好，能听懂外国客人的话语，能简单交流，那该多好。她暗自决定自己学习雕刻和练习英语口语最基本的对话。

何明玉的这一想法得到了丈夫的支持。她拿出300元现金，叫丈夫立即去购买一些材质好的石头和英语入门书，自己脑子里已经勾画出了一些图景。从此后，一有空，何明玉便独自或者叫上丈夫一起，到庙里观看佛像，揣摩古人雕刻的方法，回到家里，何明玉先用笔把自己的构图画在石头上，丈夫用钻子沿线雕刻，然后她再用沙纸磨。一个冬天后，他们打磨出了“仙女下凡”、“大肚罗汉”等20多件造型独特的小型石刻工艺品。何明玉还坚持跟着磁带练习英语日常口语和销售用语。

夜空中那弯新月已渐渐隐去，何明玉手指被碱性重的石头磨破了，丈夫的手心也被錾子磨出了血，但他们丝毫不在意，要获得好的收入必然要付出艰辛的劳动。学英语很困难，但她心中满怀着成功的希望。

渐渐地，何明玉就能用英语招呼客人，还能简单地交流和推广自己的产品了。他们每一轮打磨出来的工艺品，一摆上摊，通过她的交流推介，总会被外国游客一抢而光。两个月不到，竟获纯利近万元，这对于一个靠种养庄稼卖钱的普通村民来说，已经是一大笔纯收入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换来了效益，他们备受鼓舞，十分振奋。

这没有意想到的收获，令何明玉夫妇喜上眉梢，也给他们增添了加速致富的信心、激情和勇气。何明玉善于捕捉顾客的心里需求，总喜欢站在顾客的角度思考，造型设计不断创新，丈夫拼命雕刻。何明玉白天经营小摊生意，晚上与丈夫一道共同打磨，随着技术的日趋熟练，打磨的件数与日俱增，一个旺季可卖出千余件，每年除去一切开支，能稳稳当当获得几万元纯收入，并向国家纳税。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们齐心协力，共同探讨，按照游客的需求，不断改进工艺，精益求精地雕刻出了品种多样，造型各异的石刻工艺品，他们的作品获得了外国游客的喜爱，购买的游客有日本、泰国、美国等十余个国家的人。甚至，还有顾客直接给他们下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