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陈松的头像

陈松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10/11
分享

人生能有几重奏

人生能有几重奏

陈松

张瑾站在这匹山的肩胛处,神情专注而饶有兴味。他在山坡上草丛间寻找着自小就特偏爱的野百合花的踪迹。这种植物他们这一带的山上数量庞大,个头外形与矮小品种的向日葵极其相似,但它开的是黄色喇叭形的花,鳞茎像一兜拳头大的蒜瓣,挖出之后将来在柴火中烧烤,熟透后吃起来那味道,综合了烤熟的大蒜和洋芋的口感,更兼有沙而不甜的红薯三种滋味,自从吃过几次之后,可说是自此铭心刻骨,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永远记忆犹新,有时打上烙印。自从分配回到老家的那个县城来工作,即使交通条件不便,只要稍有闲暇,他就会先搭乘农村公共汽车,后爬手扶拖拉机,然后步行,赶回村子。每一次回来,除非时间异常短暂,否则,他都会迫不及待地钻进山里来,寻回山中之趣,搜寻各种他的识得的宝贝。如今,自己手上有私家车,想去那里驾上车就去那里,何等的方便!这回他又是依照这个已经形成的习惯回村来,停下车只朝屋里喊唤了声父亲母亲,打了个招呼,家门都没有进便趁着天色还早,一头就钻进了打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中,只需站着观察一会,根据土壤,植物分布,气息分辨,他很快就找到了一片竹笋和几株野百合。

今儿他在山上挖了没一会,自幼即有的这种对植物对土壤的特异嗅觉和敏锐眼光,使他愉快而自豪。他挖到实物后,一下子出现了久违的小心跳,在使用镰刀,锄头时手脚有些颤抖,他定了定神才稳住,开始了小心翼翼,一板一眼郑重的锄头刨挖,用手拔抠。尔后,很是珍爱地将战果小心稳妥地收归囊中。当时间随着天色的黯淡进入午后时,他已累得腰酸背痛,手脚发麻。他这才舍得直起腰来,拍拍满手的泥土,再擦擦满头满脸的汗水,伸长懒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抻巴抻巴了几次衣裤后,在休息的间隙居高临下回过头去俯看来路。

进山的路就在溪沟上,顺着溪流走进来,沿着溪岸走不远,就有一个类似于牛拱背的土石山。形状像一只弓着背的巨龟,凸凹有致。那龟身奇长,横过溪流之后,龟头居然俯在岸肩上,并与之融为了一体,因此得名“天生桥”。这个天生桥上还长有两棵苍劲的大树,昂然中融入了原始古朴当中。走过天生桥,近距离的仰看山峰,坡度多在七十度以上,有的地方甚至超过九十度。他回味着跑过这段路,跨过这桥时的愉悦潇洒;但当过了桥往山上爬时,茅草树木杂乱,道路曲折迂回,由于坡度大,草滑沙松,不时还要征服嶙峋石头,若非从小锻炼,纵然他或跳跃,或匍匐,也难于抵达他预先确立好的作业位置的。

他之所以选择这里开工,主要居于对山形地貌,植物外观状态的感受和品鉴。这里竹木密集,无疑是这种他喜爱的这种山中宝贝最适宜生长的集中或分布地带;其二,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望见对面那匹名叫狮子山的宽宽的山梁。那里栎树金黄,正在挂果阶段的板栗树繁多,柿子树的数量也不少,它们都在林中时隐时现。林中的树木虽然高大,林间缝隙却异常的舒朗空阔。那其间的道路,行人,间或出现的家畜野物清晰可见,声音响动真切可闻。

他自小便被誉为聪明绝顶。一般人们都以读书的悟性,记忆,反应的快慢作为聪明的标志和特征。但不知为什么,他却除此之外,还对大自然中的各种土壤和许多植物具有特别的敏感性和辨别能力。这是几乎所有的小伙伴所不能比拟,也望尘莫及的。

这片山势朝纵深处延伸,便是一个名叫大象山的更大的山。前往大像山需经过狮子山,这里的道路从山梁上斜插进去,唯有深入到密林与深草当中,刀镰斧凿对道路形成的痕迹方才清晰可见。凝望眼前这连绵起伏,浩瀚汹涌的山林,他的思绪被猛然拉回到了许多年前。

彭建身高一米八零,强壮的像一头牛。他练过拳击,酷爱运动,还从十一岁起,一直沉浸于武术当中。他优越感爆棚,又活泼好动。与人聊着天,也会耐不住手脚痒痒。眼色示意一下,别人尚在茫然之中,他就早已经脸上肌肉紧绷,忍不住扭腰击拳,马步蹲腿起来。配合手脚上的动作,那嘴大张,不停地“呵呵”有声起来。

他那一身强健的腱子肉,是他的骄傲。它紧绷绷的,既带劲,又令人向往,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像他这类个头的人,要么比较笨;要么比较蠢;要么长得不是憨厚,就是难看。可这彭建硬是生全长齐了:不但唇红齿白,肌肤似雪。关键还鼻梁高挺,大眼妩媚,两个乖巧秀气的小酒窝。一张女性味儿十足的俏脸。

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惊讶,并暗暗的生出怜爱来。

彭建大学毕业后,爱情游戏的主战场转移到了工作的城市。他的密友李龙欢为他扳着手指数了数,明来暗往的女友,不下十二人。其中的大多数,与他的关系早就不分彼此了。彭建自己美其名曰,她们是想拿这一招套牢我!而我,哼,绝不会蠢到炒房炒成房东,泡妞泡成老公!

他俩是在去食堂吃饭回来的路上,边在林荫道上走着,边不咸不淡闲扯着。在他们朝宿舍方向走去的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中,不乏令彭建馋涎的火辣美人。

彭建边走边不断弹跳,不断挥拳踢腿。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含混。

李龙欢听不大明白他说的话,便小跑着追上去,大声问,你说什么啊?

大长腿的彭建突然在远处停了下来,朝个头仅达其颈部的李龙欢左右交替着不断比划着拳击姿势,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我还有伏线……地下数据。更为秘密,销魂,就不具体向你……透露了。”

李龙欢脸一下红齐耳根。他因个头矮小,五官平淡,颇多雀斑,出身贫寒,底层家庭,历来就没有把自己当过一回事。那些官少富少之类,只要在他的眼前出现,他顿时就会失却自我。一入校,他就不由自主,万分虔诚地拼命巴结交好眼前这位市委书记的儿子,可谓亦步亦趋,奉若神明。五年的大学生活,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自谓与之已达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程度。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内心一下坍塌,他被强烈的失落感攫住了。

虽然号称好友,他与他的亲密关系也曾令不少美人对他刮目相看。他也因此而少不了人前人后的嘚瑟。可是,当他嗫嗫嚅嚅向一个近乎巴结他的小个子女孩斗胆说出那啥的意思时,女孩惊奇意外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什么?!你是不是搞错了?!神经病不是你啊?!”

李龙欢那一瞬间耳朵几乎要聋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瘦弱,脸还没有巴掌那么大,平俗得几近丑陋的女孩。那一刻,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神经错乱了?

大学五年,尽管总不断有女孩上门来找彭建算账。可当玉树临风的他出面一站,冷冷地,似乎无关无碍地说,“我与她,与她们不过就是玩得来一点,走得近一点,关系好一点,聊得来一点而已。至于你的这些说法,你敢保这不是一种误判?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得了!”

怒气冲冲而来的美眉,在见到他的活鲜鲜的动人身姿和英俊脸庞之后,不但理直气壮没了踪影,反而一下子变得有些理亏似的无话可说了。此时听他高傲而似乎随时即可决绝的态度,想想与之变成陌路之后的暗淡凄凉,一幕一幕的在气馁中接连闪回,只得灰溜溜的打了退堂鼓。

李龙欢的角色令许多人羡慕,可是却不足向外人道。他有苦说不出。这活在北方称为电灯泡,在南方一般就叫捞鸭杆。眼辣嘴馋的厉害,可就像端送美味佳肴的跑堂,山珍海味眼前过,馋涎欲滴,腹内空空,肠内寡淡到肠鸣如鼓,却也只能咫尺天涯,徒唤奈何?

高中时,他们不认识。大学后,知道彼此来自一个城市,初高中念书的学校相距不到两千米。李龙欢虽从不会对彭建有丝毫的违逆。内心深处却不止一次在说,“这个花花公子,本市还有那么多的女朋友,而在学校又左右逢源,如鱼得水,角子遍布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狗东西,真的是遍地撒网,重点抓鱼啊!”

彭建驰骋于百花园中,往来采摘,时常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同几路女友喧嚣同行。刚开始,女孩们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吵成一片。彭建却视若不见,不争不辩,甚至不声不响,常常是哼着小调,完全局外人般云淡风轻。多次往因他而起撕扯争竞成一堆女人堆中低头一钻,一蹿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儿,那潇洒从容的神情儿,别提有多来劲多帅气了。

这种场景在他回到他所居住的城市在他身边也一再重演。女孩们见他一走了之,便了无情趣。因为担心贸然失却他,最后,约好了似的,一起茫然于事态责任,反而相互之间展开了取悦于他的剧烈,甚至几近于残酷的竞争。及至连诋毁对方也不失为一种频繁使用的手段,这样一来,初始的目的迷失了,反转了,这使得他在结交新的女朋友方面更加肆无忌惮!

分配回本市工作后,彭建的公子哥儿习气有增无减。不仅以谈恋爱的名誉广泛结交本市靓女;时不时,还与外地市甚至外省来的美眉卿卿我我,纸短情长。有的干脆直接约会,搞得每日价与若干的女孩万千的甜蜜。

李龙欢沾不了光,连吃剩下的一点点残羹剩汤都捞不到。寒酸的他,终于在当了二十八年处男那年,偶然与比他年长三岁,脸上有些微麻的小学老师马爱华认识,于是均饱受失落冷遇之苦的双方,彼此都不敢过细端详,掂量对方,抱着自我麻痹的心理匆匆交往起来,在对方的一切都还是囫囵状态的时候就扬长避短,不管不顾的“来电”,不久就飞快扯了结婚证,举行了婚礼。

彭建多次严肃指出,李龙欢属于“困难户”。找到了就要倍加珍惜,倘若鸡飞蛋打,再要寻找并获得新的目标,谈何容易?那简直就是一桩老大难问题了!

张瑾个头虽不及彭建那么高大,但是,结实而颇有力气,在班上可也算是有名气的角色。许多男生都看不惯气不过彭建,然而却软硬之招都使绝了,最后反而被彭建高调收复。张瑾曾和彭建为小事有过摩擦,面对着比自己差不多高了一头的彭建,张瑾顿时血液沸腾到无以复加,就像是嗜血者一样达到了不可控制的兴奋程度!他满脑空白地抓住彭建的胳膊就狠命攥掰,想使出自己所向披靡的超人气力,一下把他摔跌,替许多人,包括自己出出恶气。

谁知李龙欢跑过来,飞快的就拉开了他。高大的彭建也车转身来,用十分诧异的眼光看着他,那神情似乎在质问,这么一丁点儿大的事,就企图借此大打出手,莫非对我早存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们三人都来自于一个县,彭建是城里人,又公子哥儿习气泛滥。张瑾出生农村,自小自尊,强壮是他的本色,长得好看也是他的名片,成绩好是他的招牌。他可不会像李龙欢那样没骨气,跟屁虫似的,没点男人的模样!因此,他常常冷眼观察彭建,久而久之,内心对他积蓄的怒火,快要达到喷射的状态了!

张瑾想起尚在校时,三人几乎一同乘车回家。车一到县汽车站,家住县城的那两人说说笑笑,各自拎着自己体面的行李,洒脱自得的就走向自家屋里去了。他就这样被毫不在意的遗忘了。虽然李龙欢在远处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因要忙着紧跟彭建的步伐,也就顾不上他了。而彭建这小子大概压根儿没把自己当同学,甚至连熟人都够不上。扬扬长长的就离去了。

张瑾想想自己虽然不愿意迎合他,也不愿意与他苟且,但是,仔细捋一捋,除那次抓住他的胳膊,差点原形毕露之外,其实自己真的没与他发生过任何的龃龉。

彭建的家,是旧社会县里大地主家的一栋独门独院的楼房。有院子,有门房,宽敞舒适。给他一大家子煮饭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他家的远房亲戚。大二时,返校的那次,张瑾搓着冻得发紫的双手,无意中出现在水塘街李龙欢家烟酒店门口。被正在窄逼的柜台里看货的李龙欢看到了。热情地喊住了他。

站在门外聊了一会儿天以后,李龙欢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喜地说,“走!我带你上彭建家去!”

说完,朝头里就走了。张瑾本想说,我不去。他不喜欢我。我去,会不受欢迎的!但是,话似乎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来。

彭建的家就在县委大楼旁边。迈进敞开了两扇大门的院落,李龙欢一路喊着他的名字,一路带着张瑾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当找到电视机正放映着节目,大铁炉子里的火正烧得红旺,一大群花花绿绿的女孩子正围坐一处,而傲慢闲适的彭建,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核心位置的房间中安闲自得。看着悠闲自在边吃着瓜子,花生,糖果,便声音喧哗地谈笑的这群人,张瑾顿时生出强烈的违和感。

当彭建意外的发现张瑾突然站在了他的家里,那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甚至冷凛起来!他紧皱了一下眉头,瞪着好像不认识的张瑾看了一会儿。后者顿时有了如芒在背的浑身不自在感。他知道,自己虽然穿得很干净,可那浆洗了多次的从哥哥手里传过来的草绿色旧军装不但显得有些宽大,且已经有些朽损了。彭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蹙眉咧嘴,问到“是……谁叫你来的?”

张瑾高考时考了个全县第一名,可每次有人在彭建面前一旦提及此事,彭建都会哼着鼻音,毫不耐烦地迅速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去。

张瑾对于城市的认识,始于他考取大学后的取道县城,前往大学报到。当他平生第一次见识了城市,紧接着就在几个同学家走动,更见识了城市人以及他们的生活。城乡之间的巨大差距在心头犹似磐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他虽然出生偏远农村,却自小自尊自信。由于遗传了强健的身体,又喜好锻炼,当他出现在市镇,街上浪儿看不惯他,群起而攻击,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够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占据上风。

那时大学已经上了三年了,风闻彭建的父亲已经升为市委副书记了。此时一听彭建这话,便气得想当场发作。冷静一想,虽强忍住了,可那喉头梗塞,怒道“我根本不会想到来你家!他说来找你,我不知道发生了是什么紧要事,在懵里懵懂中就稀里糊涂地跟进来了。这个地方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好!我走!”

说完这话,飞跑着出了院子。

张瑾正在想着心事,突然从狮子山垭口传来了很大的动静。有多人说话与走动的声音。阒静的林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张瑾惊诧了一会,终于醒过神来。原来,狮子山脚的南边,是一大片劳改监狱的耕地。北边山脚下,不正是省里的第三监狱吗。

他想到这里,便觉着一切平常。正打算收回目光,专心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可是真是不巧,就在那一刹那间,他发现被狱警统领着的犯人队伍里,有一个十分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张瑾分配到了一个国营电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通过招考,进入市委办担任秘书。五年后,具备了丰富的人脉资源的张瑾,用一年时间苦读,通过了司法考试。现在,他辞去公职在市里与人合伙开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后来,由于能力突显,案源如潮,就另起炉灶,以自己为发起人重新申办一个所。如今,他自任主任,以他为核心的这个律所在全市规模最大,名声最响。几个合伙人年平均收入在三十余万元左右。倘若碰上好运气,年入四五十万元,也是常有的事。妻子是市里一所中学的英语教师,儿子已经上大学,因此,他早已经过上了潇洒富足的小康生活。今天是周末,高速公路通了之后,从市里驾车到自己自小生长的这个山村,只需花上三个小时的时间。

张瑾对儿时的情味丝毫未减。这不,他把路虎车停在山脚下,攀爬到山上来,就是为了寻味那种山间林里丰富无比的泥土与植物的气息及真趣的。

他认出犯人中间的那个高个是彭建,心紧了一下。随即,打算放弃与他见面或交谈。顾虑嘛,两人见面肯定无话可说;更何况,他对自己绝对心底有巨大的别扭感!

张瑾正在那里张望,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大声发问“哪个的汽车?哪一个的汽车?可不可以帮我们送一个犯人去医院一下!他突发急性阑尾炎,情况紧急!求求你了!”

张瑾的路虎车,是揽胜家族旗舰车型。力量大,宽敞。加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连忙大声答应“好好好!我这就下来!”

有简易公路修到溪边,张瑾的车就停在那里。他连滚带爬奔到车旁,却见扶着哼哼唧唧患者的人里面,有一个就是高个子的彭建!

当彭建看清是他,眼神迅速躲闪开去。张瑾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老同学!彭建,不认识我了?!”

彭建感到脸上发烫,低着头说“认得的!认得的!怎么会不认得!”

彭建花心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毅然决然斩断一切情丝,在学业事业上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勤奋和拼搏。他本就聪明过人,一旦下功夫,岂会有落后于人的?!他很快就凭着能力才干进入了政坛,据说口才一流,学识过人,业绩非凡,前途顿时变得无可限量,一切顺风顺水。不承想……他后来的结局,要不是今天遇见,跌碎眼镜,抓破脑袋张瑾也想像不到竟会是这么个结局!

车辆在公路上极快的行驶着,看着坐在副驾上的管教,又回头去看了看后排的彭建,张瑾张了张嘴,想知道在彭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发生了这么大的突变。瞻前顾后,觉得实在难于启齿,也不知会不会太唐突。犹豫中车轮飞快的运转着,他磕磕牙,迷茫了。

车很快就到了医院。在把患者扶下车后,彭建站住了,脸色暗淡地说“不好意思!老同学,没想到吧?我真没脸见你们!谢谢了!再见!”说完这话,就快速走掉了。

返家的路上,张瑾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寻找着可以询问情形的人员。谁应该知道他的近况呢?前段时间,有一个同学建了一个微信同学群,里面独独没有李龙欢与彭建。开了一段,他把车停进服务区,一一打电话给可能知道情况的人。问了六七个,都说不知道。他以前家庭条件那么好,人又长的非常帅,基本上的同学他都是看不起的。所以,毕业后与他联系的同学是少之又少。

于是,他在同学群里发了这么一段话“谁知道李龙欢的电话或知道彭建的近况,请联系我。”

十分钟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喂,你是张瑾吗?我是李龙欢。”

“哦,你是李龙欢?这么些年你去哪儿了?同学群里怎么没有你?你知道彭建的情况吗?我今天遇到他了,他在第三监狱服刑……”

李龙欢在电话那一头说,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你在哪里嘛?若有时间,见面聊一聊。

张瑾忙不迭地说,有有有,我现在就在市里。你呢?

那头回答,我也在市里呀。不如约在鲁南路的印像咖啡见见面,如何?张瑾感觉对方真是干脆,连忙爽快地说,好叻!

印象咖啡二楼的房间因窗户全是玻璃,正好那天阳光明媚。张瑾一进来,就看见了单薄,矮小的李龙欢。一见之下,顿时心里一沉。因为,他的气色很不好,显得憔悴而疲惫,一脸的土灰色不说,穿着也陈旧落后而不合时宜。

见张瑾进来,他摆摆手,没有要握手的意识。直接进入主题道“彭建受贿,职务侵占,被法院判了十二年。我在他如日中天时介绍朋友或关系户去找他,在中间牵线搭桥,也被以介绍贿赂罪判了三年。刑满释放不到三个月。”

张瑾睁大了眼睛,“彭建不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吗?”

“哼!说得轻巧!古人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吃屎的狗离不开茅坑。他不过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罢了。”

“你,好像与他断绝了关系的嘛?”

“哎呀,我对他那么好,那么服贴顺从。毕恭毕敬,鞍前马后的。但他对我实在太不够意思!一气之下,确实和他断绝了关系的。可他当到县长,书记,十分红火的时候,许多想走他门路的人都纷纷来找我。……经不起他们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也喜欢金钱嘛,就厚着脸皮去找他,没想到他不计前嫌。这倒好,我与他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李龙欢还在那嗡嗡地说,张瑾却想起了一句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