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兴义市马岭镇平寨村营上古寨,窃以为是我很熟悉的地方。一是因为市内有一条通衢大道就擦着它所在的高耸险峻脚踝处往出延伸,经过了此处多少回,也就端详了那云中寨多少回;二是也曾多次驾车来到半腰上的“云韵”观光度假会所,渡过过半天或一整天的时光。故而,自诩为对这山体状似囤箩一般的人间去处了如指掌,一切均不在话下了。
“云韵”或称“云上时光”,我第一次驾车上山,端的是心颤腿软,汽车一岔进进寨的道路,低爬短转不过几分钟,就像受惊马儿直立起来的身体般陡逼的道路就呈现在了眼前!既然低处尚有小坡度缓冲带,强撑的我借口熟悉路况,不断停车观察。看着通行者关切而略含讥诮的眼神,听着他们言外有音的话语,我顿生一股子豁出去了的勇气,转身上车,鼓起豪情一往直前,终于抵达指定的山脑平坝。坝子山根有几棵参天古树,一幢四层楼高的度假观光楼房就建在坝子角落大树脚下。冷风将此租赁过来并对外开放经营。不要说上楼,就是在院坝上,尽可以俯瞰、远眺四面八方风物,仰看背面的高耸入云的连体巨峰,再享受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吹来的清凉山风,放飞胸臆,漂流惬意。所以,有这么固有意识定当无可厚非!
每一次来“云上时光”,最担心也最害怕转完低矮处的前段之后,汽车驶上几近90度山体之上的曲曲拐拐陡道。贪恋山上的清幽凉爽干净,却又满怀信心而来,临近陡坡,心里面便会心慌突起且猛生。
五月中旬周末的某一天,刘祖红又约,要再上“云上时光”。
车辆开到分路口,心里明知不是也多次来过的右边半坡上的新修驿站,因为心底发毛于那路,遂怀着侥幸心理,将车还是开往了驿站门口。
车子开到大门口,大门并非如我愿开着而是紧锁。于是不可为而为之,掏出电话来硬着头皮询问地点是否变更?其实心里就是祈求,但愿不是那个矗立乱颤的险峻之所就好!
可是电话另一头明确告诉我,就是朝左边那条路一直向上攀爬,直到爬到“云上时光”为止!
一想到即将开车攀爬陡坡,哪怕是一档,平时力量那么大的车,油门踩到底也只是慢吞吞向上哼着爬着。此时我最最担心的,是车辆在半坡上意外熄火;还有被迫半山停车。
虽然弦绷的极紧,自己还得想法放松。在几次无暇也不敢回答同车人的问话里,车辆总算到达既定位置。停好车心神甫定,见一块坪地依在硕大无朋巨石侧畔,有几棵大榕树掩映,那栋四层高的楼房煞是风韵迷人。地坪临崖的那一边,有矮墙,墙上有垛口。从一楼到四楼,均有音乐室,茶室,观光室。一楼的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直通右侧的崖上林园。树高过房,树身大概有四人合围才能将它抱完,每一层楼的窗外,苍翠触手可及,蝉鸣入耳。走进云上时光的临窗茶楼,看着山下烟云四起的村寨和城市,不免壮志豪情唏嘘感叹顿起,开始了伤春悲秋。这便是“云上时光”独有的风韵了。
朋友们陆陆续续到来之后,便有人提出往上逛一逛。我惊讶,往上?还有地方啊?人淡淡地说,是的,还高深宽远着哩!
以往,我一直认为是云上古寨。今天,经过几番攀升,我们走到收束在坪地正中间的山柱之下,赫然见到了一块镶嵌在山柱肚腹间的大石头上镌刻的四个龙飞凤舞的红色大字“营上古寨”。我弄清楚了这个去处虽然在云上,但其真正的名字是营上而非云上。但营上寨建立在古营盘之内的来历,乃源自于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一手推动的調北征南。据说,这个寨子驻扎的全是傅友德将军所部岑姓部将所部,因后来留下来屯垦戍边,遂娶妻生子,繁衍至今。始建于明朝1388年。是明朝大将傅友德将军率兵第二次调北征南时,岑姓部将率部在高耸入云的莽峰之次峰顶上,山之颈喉之尽头处屯垦戍边而建。因其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加之常年云蒸霞蔚,白云山岚常在半山腰萦绕漂浮的缘故,人们根据观感,均误把“营上”误为“云上”。
许多古旧石头、砖块,甚至碉堡,印证着营盘远去的历史。营上寨雄踞于山势险峻的前山山顶,每转升一层,都修筑有垛口寨墙等军事防御工事,离寨很远的东西角落,碉堡残迹依稀可见。后山相形于前山显得更高大更旷远,由于它直抵天际,仰看使人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晕眩感。据说,营盘始造于明朝,再次修造则是在清代后期同治年间的回民起义期间。有两块各重达几百斤的石匾为证。一为三尺多长,一尺多宽,是为浅白色花岗石,刻有行书“祥凝紫气”,字体秀丽飘逸,书法功力非凡。两边还镌有楹联:山环水绕人杰地灵;云蒸霞蔚凤翥鸾翔。左右各有款识,上款为“同治丙寅二月花朝日为职员查宝山修建里门志喜”;下款题“知兴义府、县事孙清彦、陈聘儒并题"。两款字体为扁宋;另一块材质为青石,宽与前一块差不多,但比之稍短,大约两尺多长。中间是“康乐”两个行书大字,但笔法功力略逊于前匾。上款为“钦赐花翎署理普安州安义镇标左营游击加五品刘”,下款为“同治八年夏五月立”。
清咸丰八年(1858年),盘县爆发回民大起义。史称“红{清军}白{回民}旗事件”。因起义军攻陷兴仁于同治二年(1863年)6月兵分两路进攻兴义县城。下五屯刘官箴、刘官霖、刘官礼、刘官德率清军意图剿灭起义军。起义军在兴义城南门外杀死了刘官霖,进而占领了兴义城。刘氏家族为能更有效地对抗并打击回民义军,他们选中了地勢险要,易守难攻的营上古寨,令查宝山为总领,于同治五年春修好营盘东门。作为地方长官的知府孙清彦和知县陈聘儒送匾以示视贺。匾中的“花朝日为二月十二日(也有说是二月初二日或十五日)。匾当为木匾,查宝山命工匠按原尺寸大小重刻于石上。
但在送此匾的头一年,清同治四年,即1865年四月,天主教传教士任国柱由贵阳到兴义与兴义知府孙清彦商议招抚白旗军事宜,行至马别桥(今马岭)被刘官箴堵截,并杀死随行人员。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兴义教案”。孙清彦不久即被清廷革去知府职务,刘官箴则被撤去左营游击职务,保留团练首领一职。 陈聘儒,这位来自湖北的流官,于同治三年(1864年)接任兴义知县位,但也只干了两年,于同治五年(1866年)离任。
另一块匾,则是为下五屯刘氏弟兄所制赠,一为褒奖,二为记事。 查宝山修好营上东门后,又经三年才修好西门,请刘氏题字。刘氏弟兄中的刘官礼精于书法,“康乐”二字当系刘官礼所书。
可惜查宝山费尽心力修好的营盘最终在里应外合之下失却了应有作用。同治七年(1868年)春,白旗义军陈良初一部,联合早已归顺义军的马岭纳省戴秉义地方武装,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偷袭修葺一新的营盘壁垒,轻而易举攻占。无数枝繁叶茂的古榕,掩映衬托着整个古寨,融入了今天的欢乐祥和,似乎对过往的岁月茫然不觉。
小时候,我经常去看泥瓦匠制瓦,这个擎天柱一般的掌面上面据说居住有27户人家,实在是像极了泥瓦匠放置于旋转车上的那个瓦桶。沿着“瓦桶”脚下游走一圈,你会看到“桶顶”上房屋稠密,古树参差。在下面转一圈,可见“桶顶”周遭的崖边,齐齐的全是房屋的基脚或柱脚。有的人家,甚至在石头上打桩砌柱,将房屋向崖外的空中扩展。爬上寨子观赏,房子的样式和房子与房子之间的架构,会使你联想到福建民居的土楼,以及“山寨”“兵营”“弓弩”这些字眼。所有的房屋整体形成圆筒状,微微向一边倾斜,密不透风地簇拥在一起,只留有一个进出口,留下了屯堡及戍边的深深印痕。回来后我翻查典籍,明朝第一次调北征南是在公元1369年,第二次是在公元1388年,两次调北征南,担任最高统帅的人都是傅友德将军。据说,屯聚在此的这一支部队是他第二次调北征南时的一个姓岑的部将率领的人马。由于留下来屯垦戍边,这个全是布依族的村寨,形成迄今已经有六百余年的历史了。这显然与新近有些学者的研究成果颇有出入。因为这些学者依据种种推论,认为布依族不是湖广江西籍,而是被征剿的当地原住民。看着左右两边与寨子平行的山坡上的保存完好的石头碉堡,我更倾向于布依族是调北征南将士后裔的说法。
更显神奇的是,在海拔如此高峻之所,寨右寨中居然有两股流量极大清泉,终年汩汩不绝,饮用洗濯灌溉,富富有余。寨右修建了几个蓄水池,蓄起来的水比较清亮。当然,水最深最显神秘的,是寨子正中的那一泓神池。据考证,它居然与主峰龙潭内的地下水相勾连,是龙潭内向外喷涌之水。难怪,那么深邃神秘,那么清凉甘冽。
海拔是越高越凉快,空气越新鲜。我们在高处欣赏风景,那赏心悦目的程度肯定要比云韵略胜一筹。饮茶,游逛,闲聊,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晚饭时间到了。我在腹内饥饿的时候拿眼瞅了瞅四面,始终不见有人动厨。此时,我听说开始吃饭了,便有一些惊疑。不知道这饭祖红是如何安排的。
一群人又走从屋内出来沿着公路向上攀爬。走了一段陡路后,又翻过了两个小坡,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只见直抵蓝天的最高主峰以其雄浑巃慫之身躯巍然凸显,遮蔽了所有的视线;主峰脚下,竟是一个足以容纳上千户人家的大洼子。与我们近在咫尺的,就是那依山而建的五间水泥平房以及石棉瓦房。房屋面前的一溜空地平整而宽敞,即使是用来摆办酒席,那怕须摆百桌以上也足够了。原来那几间房竟是对外开放的农家乐!
美美的享受完晚餐之后,各自启动车辆下山。这条路,险要狭窄处,总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词句。上山难免提心吊胆,下得山来则就轻松多了。营上一日,那种愉悦畅怀无以伦比!由是忍不住,提笔作诗一首,一为记录二为抒怀。
古寨苍苍入紫溟,险道盘盘一线经。
老树虬枝披深绿,青竹直杆作浅吟。
御墙栉比岩巅栅,碉堡竦峙山顶亭。
云萦几池天上水,仙鹤时来弄浮萍。
砥柱突兀巍峨立,四方房屋扼要津。
几坳层叠登寨坝,主峰距远巃慫升。
颤颤接天雀鸟绝,窅然但飘宫阙云。
风凉霭淡爽透骨,恍觉身心俄而轻。
尘世若远三千丈,愿做九霄一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