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曲的锅子

年幼时

你随母亲把一根枣木棍拖到深山里

半只黑碗里盛着一家人的口粮

你的乳名叫花子

年轻时

你打着赤脚在山地里跑

荆棘变成一条道

镰刀打落了满天的星星

你的小名叫花子

壮年时

你艰难度日

起早贪黑

用一把闪亮的镢头在泥土里刨食

母亲和继父是你最大的牵挂

岁月把您那坚强的脊梁背成了锅子

您的正经名叫袁世发

那一年

一个外号叫袁锅子的农民举起拳头

宣誓要用镰刀砍去地主的头颅

耀县柳林民生客栈

那是您第一次执行地下交通的任务

您的外号叫袁锅子

老年时

您带领众多的儿孙继续在黄土里觅食

分田分地后的喜悦爬上您更加弯曲的锅底

这些年您不愁吃却也没钱花

一声声长叹中您就到了暮年

那该死的病魔折磨着您的躯体

一个黑旧褪色的轮胎就是您的归宿

小儿子把您像一个弯曲的三角形样架在炕角的一头

您的名字还叫锅子

这一天

您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入棺的那一刻

儿女中有人偷偷为您绣了一面镰刀铁锤的党旗

（我的舅父袁世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早年丧父，后随母亲和继父过活，靠给地主财东扛活为生。舅父早年做过地下交通，一九四五年入党，罗锅，人称袁花子、袁锅子。2011年7月29日逝世，享年8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