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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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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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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山丙

母亲是1934年4月27日生人,享年八十五岁,虚八十六岁。

母亲幼年时备尝艰辛,在外爷外婆去世后与舅舅兄妹二人艰苦度日。母亲一生心地善良,和气仁爱,忠厚敦睦,勤劳节俭,性格刚强。她早年守寡,一人拉扯七个孩子并使其长大成人,成家立业。母亲的一生及为人,深受相邻敬仰爱戴!母亲一生含辛茹苦的模样至今仍使我记忆犹新。尤其是母亲一手拉着我一手拿着口袋到农业社借粮或央求乡人帮忙干农家活时的情景,我永远也不能忘怀。一个农村柔弱的寡妇人家那种无助和受人冷眼、欺凌的状况我都依稀记得并亲身感受。生活的艰辛和人情势力冷暖,从我七岁父亲去世时,我就感受到了。母亲真是了不起!她一辈子寡妇舍业养育七个孩子成人,其艰辛和顽强意志,无人能比!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母亲无暇顾及我们每个人,但是每当我生病时都是母亲亲自拉着我去看病,即使我十几岁了也是这样。记得那一年我转到二号信箱子校上初二。一天下课后周文军说:“你母亲在校门口等你,说给你看病呢!”我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来,又在学校大门口等了多久?

小时候我不爱吃药,赵大夫开的鱼肝油我总是让母亲在案板上碾碎了才肯吃。母亲一辈子都关心和挂念我的身体!

记得一九八三年我在西安上学时,一次我写信说在西安吃不饱,母亲就烙了很多油饼,托二号信箱的班车师傅给我送到位于新城广场的临时停车点。母亲对孩子的挂念和无私的爱,我永远不会忘记!

母亲对哥哥、弟弟、妹妹的婚事无比操心,总是多方打听,积极说和,想尽一切办法托人向对方说好话,最后兄弟五人都娶了媳妇,成了家,立了业;姐姐、妹妹也都顺利嫁了人。如今母亲已是子孙满堂,连重孙都快成年了。家庭人丁兴旺,孩子们都有出息,母亲也很高兴。应该说,母亲的晚年过得还算幸福。母亲也算是长寿老人。母亲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但在许多事上比城市里的知识女性都强!

母亲过去一直身体不好,经常有病。当时母亲最大的疾病就是呼吸系统疾病,经常有哮喘或咳嗽发生。那一年,母亲病重,我们将母亲送到二号信箱医院住院治疗,那时医生说主要是肾盂肾炎和支气管哮喘,但那次治疗效果奇好,从此以后母亲的身体得到了奇迹般的恢复。我想这都是过去没钱治病所致!是没钱医治,把母亲的病耽搁了,急性病变成了慢性病。

母亲一路踉跄,但是终归熬到了八十岁。到八十岁以后,母亲的老病又每年复发一次,并且出现了高血压、心律不齐、心颤等多种老年病状,每年都会住院治疗一两次。但每一年她老人家都能逢凶化吉,安然度过年关。这样,几年下来,我们都习惯了。心想每年吃吃药住住院,就挺过去了,今年也一定能挺过去!谁会想到今年就挺不过去,过不了这道坎!可我真傻,还是像往年一样估计,想着母亲吃吃药,扛一扛就能度过这个年关,特别是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很容易过去。元月三号回家我还和母亲说,既然您身体不好,年三十就不让大家到家里来团聚了。母亲也同意我这个想法。可是母亲就是没有度过这个年关,我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多么麻痹大意啊!

今年冬季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坏了大腿骨,但后来将养了一阵子后,好了,能下地走动了。没想到这次竟因心力衰竭,没有几分钟就离开了我们!

由于纪委工作忙,纪律要求又严,我很少请假回去探望母亲,所有回去的日子都是在节假日。可母亲的病并不是只在节假日才犯啊!因此,我回家的次数就很少,母亲病痛或疾病严重时,我往往都不在身边。

一次星期六我回家看母亲,母亲生气嫌我不经常回来看她。我说单位忙实在不好请假,母亲就生气地说:“那我死了你也不回来?!”当时我涨红了脸犯不上话来。但我就没想到,那可能是母亲的暗示!她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她可能有了一种预感!

就在2019年1月22日傍晚,母亲的病情又一次发作。弟媳妇让我和母亲视频,我看到母亲的脸很浮肿,就问母亲脸怎么那么涨?母亲在手机上听不清我说的话,就问弟媳妇,我说啥哩?她只说她不去医院,让我给她开点中药回来。那时,我真的没有想到“女怕脸涨男怕脚肿”的古话。第二天,也就是1月23日上午,我让妻子在耀县的药市开了几付中药送回家。当时我还想着要回去,但终因不想请假,又加之身子太懒,就没有回去。晚上下班回家,妻子还说看母亲的气色好着呢,我也就又大意了!六付中药母亲只吃了一付。到1月24日中午时,母亲开始还好好的,还吃了半碗面,喝了半碗面汤。吃完饭,然后她就躺在炕上休息了。可没多久就突发心肌梗塞,到大哥发现不对伙时已经来不及了!等120来时,老人家已经走了。120的人说,给穿衣服吧,就拿了130元钱走了。两点多大哥打来电话说母亲老了,我当时脑子一下子就懵了!母亲气色好好的,前天还和我视频说话,怎么今天就突然没了!这太让人想不下去了!太突然了!

母亲去世时我不在身边,没有亲耳听母亲说一句话,没有亲眼看母亲一眼,这是我不孝啊!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这是我此生最大的痛!多么遗憾啊!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一直在自责,我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自古道,忠孝难两全,但在和平时期,单位究竟会有多么重要的事能阻挡自己亲自回家看妈妈一眼?有什么事比亲人的生离死别更重要?但事实就是这样,仅仅十多公里,就因为我正在上班而没有见到母亲大人最后一面,我对不起母亲!对不亲母亲的养育之恩!“百善孝为先”,而这个“孝”字我没能做到!

当我急匆匆赶回家时,母亲已经被穿戴整齐,放在搁在炕上的反放着的棺材盖上。我抱着母亲的遗体,揭开掩着母亲脸部的手帕,把我的脸贴在母亲的脸上,母亲的眼紧闭着,脸依然肿胀,我不断地喊着:“妈!妈!妈!”

 “——妈!——妈!——妈!”

可母亲就是不答应,她一句话也不说,她不肯原谅我!

在守灵、举办丧葬仪式的这几天,后半夜我就睡在母亲曾经睡过的土炕上。我感觉着母亲的体温和气味,希望母亲能给我托个梦,给我说上一句话。可是五天了,母亲一个梦也没有托,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让母亲给我说那怕一句话。那些风俗和仪式对我来说都是浮云,是做给别人看的,没有多大用处,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要母亲,要母亲活着!

我想要母亲跟我去新区过年!

现在,母亲没有了,我还能回哪里呢?哪里又是我的家?如今母亲不在,何以家为?我泪如雨下!但母亲再也唤不回来了!母亲呀,你如果在天有灵,请给我说上一句话!就一句话都行!

虽然母亲已经走了,但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脑子和意识里,母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我现在依然固执地认为,她老人家还没有死,还活着!我想,说不定哪一天,我的母亲就会活过来,活灵活现的站在我的面前!我想母亲,我不愿意母亲走!

今天,母亲的遗体被安放在父亲的身边,四十五年后,母亲又与父亲团聚了!母亲的坟墓和父亲的坟墓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大墓子。深沉厚重的黄土地再一次接纳了我的一位亲人,这黄土就是我的父母们最后的归宿。

母亲的坟茔在西坡里,是一个偏僻的宁静的所在。父母坟茔的穴位叫“壬山丙”,据说是不错的穴位,即所谓“银函”。母亲头枕高山,脚蹬南山,中间还有一条深沟,恰似一条银链。母亲的墓向朝阳,是一块风水宝地。我虽然不信这些,但家人们总是怀着美好的寄托,希望母亲在天国安好!在天国或者阴曹地府过得富足而幸福!

如今,母亲在和父亲分别四十五年后又能够在一起了,他们的团聚或者就是一种幸福!母亲几十年含辛茹苦的委屈可以亲口向父亲诉说了!

愿母亲在地下入土为安!愿母亲在天国幸福不受苦难!愿母亲的灵魂在“壬山丙”安息!

亲爱的母亲,我永远想念您!

亲爱的母亲,请你原谅我这个没有出息又不孝的儿子吧!您永远都是我心中的最爱!

谨以此文,敬致母亲!

泣血敬叩,伏惟尚飨!

 

2019年1月28日晚(农历戊戌年腊月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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