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小朋友闲逛。虽属夏,仍在屋里呆不住,外面晴好,阳光炙烈,晒三五分钟太阳,又能转入一片树影。
两个人百无聊赖的散步毕竟无所得,又没有带玩沙土的车铲。然而,一剪燕子面前忙碌来往,低空穿飞,擦过树叶,贴过地面,又滑空而起,旁边高阶上一处超市的屋檐下似乎有燕巢,何不带小朋友听听燕儿呢喃,识识它的模样?
谁知,那燕子贴近门楹径飞到超市里去了,我站定,等那燕再被赶出来。半晌没见燕子狼狈逃出,什么时候这堂前燕,也把屋里当成了寻常去处?
一步一步,小朋友赶着妈妈的脚步认真的随着上了台阶,妈妈关注头顶的事,他关注脚下的景,一只白色的小奶狗跃跃摇尾,迎向他。
进门,燕子已经在屋里的一只简陋的吊灯上站定了,头颈灵动,上下察看,尾巴也左划右翘。
灯下是简易的货架,店不大,货物推推搡搡,穿插密实,顺手挑拣点零食,一点一点的挪步,小朋友总是回头看着后面跟行的小狗,没留神,又被伸出的包装菜叶袭过来,哼呀哼呀,不乐意。
看店的是老板娘,正和一个顾客聊的热络,从问询商品有无到最后甚至探问彼此的年龄,热络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之后什么都没买,笑脸告别。
有只燕子…飞进来了。我总还是想问个明白。
嗯,刚住进来没几天,都做窝了。老板娘很自然的答,仿佛住进来的不是一个异类,而是一个常客,或者说是家里本来的一员。
细看,果然,灰色灯罩上,一圈灰色燕窝稳踞着,燕子守护在窝前。
难以置信。普通家燕只取一檐繁衍生息,且筑巢前也要细心考查环境:离觅食地远近,是否有天敌周围出没,若主人家乌烟瘴气锅盆乱飞燕子是绝对弃住的。主人家定是好脾性,而这两只“登堂入室”,和人类同进同处凑热闹,也算是奇类异数了。
小店窗小,门前树阴遮盖,里面光线不好,阴处生凉,少了一些大超市纷至沓来的喧嚣,多的是一种我隐约熟悉的清爽。
像是,小时常常暑假回去的故乡,老屋环堵萧然,破旧木板拼起的木门吱吱呀呀响,一块块块粗朴的凹凸不平的砖石自有一种被时间打磨出的积久的落寞,永远浸着一种潮湿的味道。整间土屋如一艘沉在回忆长河里的老船,摆渡了几代人湿漉漉的悲欢。炕上铺着的旧竹席偶尔扎出几根细刺,用手轻轻抚平后,躺下,局促的小窗外,夏的炎炎便与我无关了。
“应同避燥湿,且复过炎凉”,那燕子也应是厌了屋外几天持续高温,考察了老板娘的好性情,又看屋里温度舒适,咬咬牙,决定了,衔起第一粒春粒搭建在灯罩上…
晚上怎么办?总要关门吧?我知道,有人是连阶上的一处旧檐也不愿借给燕子的。何况是屋子,要带来多少不便。
它们天快黑就回来了,天冷也不出去,每天早晨六点要过来给开门,出出进进,可准时了。老板娘说来,一脸的宠溺。
另一只燕子飞回来了,两只碰了个面,耳语几声,遂安静下来。将繁衍后代,它们应该每天都在稳固巢窠,不久后,一队小燕子排排站,张大嫩黄的嘴巴等着父母衔回的餐食,想来,那时这个小店更添一些热闹生趣。
和老板娘聊天时,翰宝小朋友正被那只萌宠追着绕着货架疾走,小狗不到两个月,懵懵懂懂的识物认人,它嗅着气味跟进,翰宝躲躲闪闪,一边嘟嘟囔囔:狗狗不邀(咬)人,不邀(咬)人。
两只小物生理年龄上讲应差不多大,只是占据高等的那一只反而少了一些胆量和气度,想亲近,还是矛盾,还是惊喜,还是逃开。希望他长大之后,也能学会善待这些美丽的小生灵。
外面行人往来,不耐烦的汽笛声,工程车作业声,这个小店,仿佛离这些现实甚是遥远,退在世界安静的一隅,供我的灵魂栖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