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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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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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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文/陈秀

 在福建东南部、东海之滨,有一处美丽的地方–闽南。

 闽南这片乡土色感异常强烈,形成最具特色的红砖文化区。这就是闽南的红砖建筑文化。在闽南厦门、泉州、漳州长大的人,都对红砖非常亲切。自家的屋顶,红墙、小巷的地板都是红砖,本地所特有的橘红色贴面砖和层面瓦,使建筑呈现统一的暖色调。红砖建筑都有燕尾脊,正脊做成曲线的形状,类似上弦月形,而在尾端分叉为二,像燕子的尾巴一样,尾脊上的鸟在闽南人眼中有如天使。

 芭蕉在江南人眼中常与孤独忧愁相联系,但在闽南,这一切都被赋予了海的性格。潮水摇撼着小岛,仿佛要将它同浪谷一起沉默,海风将槟榔叶尖的露珠吻落,落到一栋红砖古厝上,屋前有一颗古荔枝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里虽然不是岭南,但是闽南荔枝的品质,名气都毫不逊色于岭南地区。“荔枝树下荔枝宅”,荔枝是这户人家的一部分,建筑里住着一位慈祥的老爷爷,一个小男孩,一只白狗。

 小镇的西边,离这家人家不远处是新搬来的福利院。

 福利院年龄最小的女孩喜欢独处,她今年七岁,尽管穿一身旧衣服,但乌黑的短发剪得整整齐齐,白白的脸盘加上尖俏的下巴,一副可爱的模样。

 他和她很快熟识了。他和她年纪相仿。她叫他阿兄,他叫她阿妹。他们一起上学,一块玩耍,黄昏时他们喜欢一起坐在橡树下,看远处大海上远去的帆影。老爷爷待她很像亲孙女一样好,常留她在家里吃饭,晚了,就同不远处的福利院院长打声招呼,两个孩子吃完了就在床上打闹嬉戏,累了就挨着小脚丫睡着了。爷爷看着两个孩子睡得香甜,想到那年病重的女儿将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他便撒手人寰,眼眶不觉地湿润了。

 时间过得飞快,十二年过去了,晓妍离开了福利院,爷爷舍不得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外面,于是把她安置在家里做他的孙女,那段时光,一家三口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这十一年,老爷爷苍老了许多。他知道将不久于人世,就用颤颤巍巍的枯手留下来几行字给孙子:语堂,我要走了。去见你的外婆和妈妈了。我死后不管在什么时候下,不要让晓妍受一点点委屈。你们兄妹俩要相依为命。铭记,爷爷绝笔。

 临走前,爷爷将晓妍和语堂的手握在了一起,解脱地笑了。

 晓妍泣不成声,十一年来,在爷爷死后不久悲伤笼罩的日子里她第一次害重病。

 语堂待在家里悉心照料,晓妍的病才好了一些,明媚的阳光照到室内,语堂在外面花园里采了一些兰花插到她床头的花瓶里,晓妍苍白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阿妹,我明天来出海了,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记着温习功课。”

 “阿兄,你不去上学了?”

 “我们家几代人都是渔民,信奉妈祖,我这算是子承父业啊。”

 “阿兄,你不去上学,那我也不去!”她几乎是哭出来了。

 “阿妹,你好好努力,哥哥倾尽全力也要送你去上大学,找份好工作,在城市里过上好日子。”

 好妹妹,别哭,他温柔地擦去她脸颊的泪水。接着就像小时候一样相拥而泣。

 “阿妹,尽管哥哥要去工作了,但是不会放弃读书这个习惯的,好好休息吧。”

 走出房门的一刹那,苏语堂微笑着拭去眼中的泪水,这个十八岁男孩过早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

 杨晓妍这个十八岁女孩身上渐显出一种与她一向调皮得近于鬼灵精怪的天性相反的气质,一种淑女的气质,宁静大海的性格。

 一次作文中,她想起了亲爱的阿哥,她深情得表露着对这位拥有美好品格的哥哥的爱。

 不负众望,晓妍考取了著名的东南大学。接着录取通知书的苏语堂高兴地抱起妹妹转了好多圈。

 要分别了。还是橡树底下的那片沙滩。晓妍赤脚在海滩上检起五彩贝壳摆了一个心形,这时路人脸上都惹上淡淡的相思。

 “晓妍,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花钱。”

 “阿兄,你不叫我阿妹了!”

 “阿妹长大了,哥哥很高兴。”

 “那么,语堂,别忘了经常给我写信,假期过来看我。”

 两人都强忍着泪水,想要笑着分别。

 汽车缓缓开动,晓妍看看挥手的语堂,心里从未这样不舍与依恋。她终于忍不住放肆地哭了。

 这个坚强男孩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没有了可爱的妹妹的家外无半点生气了。

 大学期间,晓妍与人交往不多,经常在图书馆里学习。她已经长大了,从外表上看,已不再存留一点小地方姑娘的痕迹。一身朴素大方的夏装勾勒出修长健美的身材,发端稍稍烫过,潇洒地从鬓角拢过。好多优秀的男同学试图接近她,她都委婉地远离。长大后,她心境也发生了改变,一直想着她所依靠的一个似兄非兄亲爱她呵护她胜过亲哥哥的男子。

 语堂白天出海打渔,晚上在家看书,每月将不多的收入除过自己生活费外全寄给了晓妍,他喜欢孤独,每当夜幕降临时,孑然独处,他也惧怕孤独。

 晓妍学习优异,取得了奖学金,写信让他去看她。

 尽管长年累月的繁重劳动已经让他的容貌发生改变,但他的心里一直都活着保尔柯察金,孙少平这类人的影子,他热爱大海上的自由。

 苏语堂准时来到了东南大学门口,好久不见但见过都市的繁华,心里便产生一种莫名的落寞。

 下雨了,他没打伞,他站在大学门口望着里面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啊!这就是阿妹学习的地方!保安上前了“看什么看!这里是大学!”雨下得很大。显然林语堂没有注意到他。晓妍和室友正出门打饭。看见他,她兴奋地像个孩子,仿佛立刻就要跑到他面前。室友连忙拉住她,晓妍说,他没打伞,我也不打。说些就冲向了门口。室友很惊愕,“他……是谁?”两人在雨中对视而笑,那种感情也并没有为对方外貌的改变而冲淡,岁月让两颗心更紧密了。他捋了捋她眼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傻丫头,为什么不打伞?”

 晓妍只是笑,笑得很开心。

 那晚她带他参观了古城。

 他和她并排走着,忽然发现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却都有一种拘谨,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般亲切了。

 “我请你吃炒栗子吧。”

 “好呀,哥。”

 “阿妹,甜吗?”

 “甜,和小时候味道一样。”想起了爷爷,晓妍眼眶湿润了,语堂柔声安慰她。

 “哎!你看,好美啊!”她指向公园里的梅花。“梅花很香,你喜欢吗?”“那你去摘枝给我吧!”

 晓妍将这束梅花贴在胸前,“哥,你说这梅花想不想咱们闽南的茉莉!”

 “像极了,却没有咱家门口那束香。”

 “哥,我有助学金了,你终于不用为我操劳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等你在城里找份稳定的好工作,成家立业,我就回闽南娶个贤惠的乡下女人作你的大嫂,晴耕雨读,满足了。”

 晓妍低着头,心头一冷,一路上都没在说话。

 临走前,她让他抱抱她。语堂很为难,阿妹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了。

 晓妍莞尔一笑,主动拥抱了她,不像是妹妹抱哥哥,倒像是恋人相拥。她塞给他一封信。

 车上,他打开了写封信:房间给我留着,我要一生都陪着你。不要见怪,不要见外–你的阿妹。

 语堂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冷静下来又陷入失落。他不是不喜欢她,他一直当她是妹妹啊!她是大学生,将来会有很好的生活,而他是一个渔夫。

 现实的生活给了他很大压力,使得他不得不放弃这段美好的爱情。

 “人生不只有爱情,还有生活。”他告诉自己。

两年后,晓妍回来了。再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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