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陈秀的头像

陈秀

网站用户

小说
201910/18
分享

柠檬酸甘蔗甜

         文/陈秀

宁小檬和甘小蔗是好朋友。

宁小檬喜欢青梅绿茶。

甘小蔗喜欢蜂蜜柚子。

“甘小蔗像大脸妹。”

“宁小檬像阿衰。”

宁小檬喜欢一休哥。

甘小蔗喜欢哆啦a梦。

“她像无头无脑,没有烦恼,时刻犯二的二哈。”

“他像蜜獾,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平头哥。”

他们是同桌。

甘小蔗要求在小木桌上画三八线。因为宁小檬把它画得歪歪扭扭凸出去一大块,单方面宣称这是他的“领地”,所以甘小蔗不给他作业抄。

鼻涕虫苦小瓜抢了甘小蔗的辣条,宁小檬揍了他一顿,“我的同桌只有我能欺负。”班长胡小椒又告老师宁小檬恶作剧了,甘小蔗替他解释,一起受罚,“胡小椒,谁要跟你做好朋友。”

“小甘蔗,七夕节我爸送我妈一大束香水百合,真是清新脱俗,兰心那什么质的。”

“兰心蕙质。”

“一样一样。送你香水百合,要吗?”

“要的。”

“没钱!”

“哼,不理你了,酸柠檬,臭柠檬,谁爱要你的花!”

甘小蔗小嘴微撅,小声嘟囔着。哭鼻子怕宁小檬笑话,就把眼睛瞪得像两只大铜铃,强忍着眼泪在眼眶打转。握紧两只小拳头,两腮气鼓鼓的。

宁小檬知道自己理亏,惺惺地偷偷溜走了。

宁小檬不怕小甘蔗发脾气,他怕她哭。

宁小檬还没爬出围墙,就被学校里的小不点狗小黄撵得跑丢了一只鞋。

郊游时,在后山看见过一种野花很好看,他想摘一朵送她。

黄昏时的后山是紫色的,雾是青色的。他在山间小径里这瞅瞅,那看看。忽然,竹林旁一抹淡雅的紫色出现在他眼前。“得嘞,这下小甘蔗总该不生气了吧。”结果一个踉跄,被枯树枝拌了个狗啃泥。

他艰难地爬上坡,一只蝴蝶停在兰花上吸食花蜜,翅膀缓缓扇动,那样安详,那样绚烂,那样美好,他看得痴了,双手温柔地合上……

宁小檬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头发像狗啃了一样。“小甘蔗快看。”伸到她眼前,双手徐徐打开,梦幻般的蓝色蝴蝶在小甘蔗眼前抬起两只前脚,像是在作揖呢,接着停在她头上,在缓缓扇动翅膀,飞远了。甘小蔗吃惊地把嘴巴张成o型,唧唧喳喳蹦蹦跳跳像个喜鹊。

“喏,”宁小檬从身后变成一支野兰花,“给你的。”一脸自得的样子。甘小蔗开心极了,冲上去抱了他。“好漂亮啊,你以后每年都送我一朵呗!”

“可以啊,小意思,不足挂齿……”宁小檬整理下狗啃似的头发,露出愈发得意、睥睨天下的神情来。

帅不过三秒,就被保安大爷给提溜出去了,小不点狗小黄摇着尾巴在前面引路。

夕阳西下,粉红色的一抹晚霞,淡雅清丽。潮湿的公园路边,宁小檬和甘小蔗发现一只死去的黄绿色蝴蝶。“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黛玉姐姐认为花谢之后埋在土里最干净,我俩把它安葬了吧!”宁小檬看着眼里噙满泪水的小甘蔗,原来认真时却有一种端凝的表情,“奇怪,小甘蔗不再犯二了,不过,这样挺好看的。”

宁小檬自告奋勇,“等我一下,我用彩色橡皮泥给它捏个棺材。”

不久,彩色棺材栩栩如生,这让甘小蔗哭笑不得。

“它也算是'风光大葬'了。”

“咱们把它埋在茉莉花下吧!”

“好呀!”

甘小蔗和宁小檬先后坐在橡树下,看着大海上远去的白帆。甘小蔗捧着眼前枯萎的野兰花,细细瞅着,宁小檬摘下荔枝请她吃。

“酸柠檬,过了很久很久,你还会记得我吗?我是说,是很久,比一个学期还要久。”甘小蔗终于开口说话了。

“当然啦,我答应给小甘蔗每年摘一朵野兰花来着。”

甘小蔗笑着哭了,他们张开小小的手臂拥抱了。这是他们年少时最后一次见面。

甘小蔗全家移居大理,宁小檬用厚厚的被子蒙住脑袋哭泣,他没有送别。

十五年后。

喜欢的姑娘在西南,而他在闽南,洱海边有恋人,可东海上只有渔民。太远了,一直以来,他没想打扰她的生活。

女孩身穿淡黄色的碎花长裙,发际间插一朵茉莉。微风起,她站在窗外,静静地看苍山洱海。嘴角弧线安静动人,清纯美好,眉眼如花,墨香的诗集里夹一朵枯萎的野兰花。

果盘里冰箱里全是柠檬,做菜都习惯放些柠檬汁。同事平小果送她鲜花礼物,她都婉拒了。“是这样做让你不舒服了吗?”“你挺好的,只是不喜欢玫瑰,还有你不喝柠檬水。”其实她想说,“我喜欢野兰花,闽南的那个呆子,怎么不明白,不会忘了我吧!”想到这,脸颊绯红,心狂跳着。

此刻宁小檬在贵州大山深处的一所小学里教书。在很多人眼里,他会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前程,然而他放弃城市里高薪舒适的工作,来到贫穷的山区里,他到来了,爱心也随之而来。大山中的孤单和寂寞不断考验着他,衣衫褴褛的孩子们眼睛里对知识和外面世界的渴望却一次次使他坚定起来。

这里有古朴的木楼,有一圈篱笆,宁小檬在里面种满了兰花,茉莉和香水百合,院子里还有一块甘蔗地,每每甘蔗成熟,全都分给孩子们,然后继续种上甘蔗。远处可以看清山顶的枫树、柏树,只是走出去要一天一夜。山上有野花,有野兔,有蘑菇、山泉,有山鸡蛋和小鸟的啾鸣。

可是这里没有网络,房子夏天漏雨,冬天寒冷,山上有野花蝴蝶,也会有毒虫猛兽。是心灵净化,也是身体折磨。

从贵阳出发,经过七个小时的颠簸,甘小蔗才来到这里–宁小檬支教所在的大水乡大石小学。令她震撼的是祖国西部还有如此贫穷的的地方,教学楼是一栋让人感觉跺脚都会晃动的昏暗木楼。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愿作一滴水,当爱的阳光照射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愿意毫无保留地反射给别人。”孩子们稚嫩悠扬的声音传来,几千个夜晚梦里那个人的声音传来,一种悸动又不知所措的情绪从甘小蔗的心底袭来。

像梦一样,有人告诉他,梦才是最真的现实。

她站在窗外,穿着浅绿色的碎花长裙,古老桃树的花瓣落在她的发梢、肩上、停在半空中,花海在她灵气的眸子深处流动。

草在摇他的叶子,风在吹他的种子,他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有人说你像北大星空日记里的主人公吗?”甘小蔗终于开口了。

“我家里挺困难,我长得很困难。”宁小檬笑着说。

“他挺傻的。”

甘小蔗低下了头。

“却也挺可爱的。”

柠小檬笑了,很畅快。

“喏,拿来!”甘小蔗俏皮地伸出手。

“什么。”宁小檬疑惑。

“别想赖账,十五年了,你欠我十五朵野兰花!”小甘蔗露出夸张的得意表情。

“爸爸,”一个黝黑的漂亮小女孩朝他们跑了过来。

甘小蔗脑子里轰然爆响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容,只是傻笑着,说不出话来。

“桑小葚,”他温柔地抱起她,“叫阿姨。”

“阿姨好漂亮啊!”甘小蔗俯身低下头,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宁小檬走在前面,甘小蔗牵着小桑葚走在后面。“小桑葚,你妈妈一定很漂亮很好吧?”“是的,可是她不在了。柠檬爸爸说妈妈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我可乖了。”甘小蔗柔声安慰她,随即陷入深深的失落。

躺在静谧的木屋竹席感觉格外清凉,石榴花火红的颜色和阵阵虫鸣透过绿色窗纱传了进来。

敲门,他扛了一根甘蔗进来,又从身后变出一束野兰花来。“还你,我去山上采的。”“小桑葚……”

“我就知道你会问的,小桑葚是个孤儿,我初来支教时他爸爸吸毒死了,妈妈因为过度劳累也离开了她。决定收养她。我跟她讲她爸妈会在天上看着她,从那时起,我也是她的小柠檬爸爸。”

“原来是场误会,小桑葚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你可不能欺负她,哼!”宁小檬看小甘蔗未施脂粉,脸庞却是粉色的,窗外熠熠的光照进来,很美。

甘小蔗很快和小桑葚熟识了,小桑葚也很依赖她,宁小檬有些吃醋。甘小蔗温柔地给她梳头发,低下头,亲着小桑葚的脸。“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小桑葚拍了拍小肚子,“小桑葚要吃三大碗米饭。”

桑小葚吃着饭,甘小蔗给她夹了一口菜,小桑葚抬起头,认真地说,妈妈。

甘小蔗愣住,什么?

桑小葚说,妈妈。

背过身,小甘蔗看向宁小檬,哭得无比幸福。

晚上停电了,宁小檬知道,甘小蔗从小怕黑,山上又没有蜡烛。他网住几百只萤火虫,放飞在甘小蔗和小桑葚的房间。几百只萤火虫环绕着她们,它们轻灵地飞过,点点黄绿色萤光散如四面八方。它们提着精致的灯笼像金色流星的光芒划破夜幕,璀璨华丽。

她留下教书。

她陪在他身边。

苗族传统节日,好客的苗家人为身穿淡紫色碎花长裙的甘小蔗换上节日盛装。苗族人只有语言,没有文字,就通过这些服饰图案而记录展现本民族的历史故事,生活艺术和文化信仰。

她上身穿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穿百褶裙,短不及膝,裸足站在茉莉花田里,以古老部落的银饰,约束她柔软的腰肢,微风吹来,纯银一样的声音,飘逸多姿,婀娜动人。宁小檬看得痴了……

他说, “我愿化做你的萤火虫,倾我一生为你点盏灯。”

她说,“我会想到,从我十一岁起,我一直在等待的是那个为我摘野兰花的男人。”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