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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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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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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我去扶贫的第一天

2009年,广东省正式提出实施扶贫开发“规划到户、责任到人”工作,采取“一村一策、一户一法”等方式,开展定单位、定人、定点、定责帮扶,重点将干部结对帮扶、产业发展扶持、教育培训安排、危房改造资金直补和保障等措施落实到户、到人,确保被帮扶的的贫困村基本改变落后面貌,被帮扶的贫困户基本实现稳定脱贫。当时省定贫困村有数千个,被摊派到全省各级政府部门、国有企事业单位定点扶贫。作为驻粤央企,我所在的单位也被安排了一个贫困村。2010年3月,我有幸被单位选中,抽调参加定点帮扶村的驻村扶贫工作,这对于我一个刚毕业才半年的年轻小伙来说是一件比较新鲜的事情。在去驻村扶贫之前,我从未考虑过扶贫工作的艰辛,也没有意识到从此将远离繁华都市,面对的将会是满目疮痍的穷困山村。单位的这次扶贫,其实早在2009年的年底就已经与帮扶的贫困村进行了对接并已入驻,而我只能算是半路加入。后来才了解到,原驻村扶贫的那个队员由于年纪较大、不熟悉计算机设备,不便于工作开展,因此经过权衡后才想找个人替换掉他,我这其实也算是减了漏才得到的机会。

被帮扶的贫困村叫荣丽村,位于广东省清远市连山县,连山县县域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当时全县的人口约摸在12万左右,对广东省来说,算是排名极为靠前的小县了。连山是一个少数民族县,少数民族人口占了近80%,主要以壮族和瑶族居多,其中又以壮族为主,占了近大半。连山距离广州约有300公里,当时每天往返只有两趟大客,早上和中午各一趟,错过了便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坐上去连山的车。扶贫工作组含我在内其实只有两个人,组长姓杨名祥,是我们驻粤央企下面二级单位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与省直机关横向比较的话,是个副科级,也算是一个小领导了。去之前我早已与他约好在汽车站汇合,一起坐车赶赴连山。

还记得那是一个灰蒙蒙的早晨,似要下雨但又未下的样子,感觉有种压抑的无力感。我背着行囊挤着最早的地铁赶到汽车站的时候,杨祥已经到了。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在络绎不绝的人流当中,我一眼便瞧见了他。一幅国字脸中等身材留着平头的杨祥,身穿酒红色西装外套,脚上的皮鞋擦得蹭亮,显得极为精神,他就站在车站门口的垃圾桶旁,身边放着一个小号的方形行李箱,左手提着一个常见的黑色公文包,右手夹着香烟。看得出他的烟瘾很大,在我走进他的那十几秒,便见他把香烟递到嘴边至少狠吸了五次,烟雾缭绕的样子差点让我看不清他的面容。走进打了声招呼,杨祥笑着点点头,回了一声来啦,然后猛吸一口烟,扔掉被吸得差不多的烟蒂,拉起行李箱转身就朝车站里面走去。风风火火的样子让我一时根本来不及帮他拿行李。

那时去往连山还没有通高速公路,一路走的大多是国道、省道甚至县道。这其实对于大客这种交通工具来说是有好处的,至少在车辆未满载的情况下可以沿途兜客,个人收益不言而喻,所得或许还能超过每月的正常收入。听杨祥讲,虽然距离约摸300公里,但由于路不好走,车程预计得五六个小时。

我以为这一路会很是无聊和苦闷,却不曾想大客途径的地方风景极为秀美。路过的第一景是肇庆四会。四会,取“绥江、西江、北江、龙江”四水相汇之意,顾名思义,奔腾的河流是他的特色。初见时,四会河河面宽阔,河水湛蓝,水面缓缓流动,随着河流弯道的出现,河水时而遄急、时而平缓,偶尔可见一座水电站横跨河流两岸,将原本宽阔的河面拦为两截,电站位置形成的落差让河水呈现一个瀑布的形态出来,虽然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丽,但仍能让人感觉到一股雄浑气势的爆发。路过的第二景在肇庆的广宁县,说起广宁,就不得不提起广宁竹,这是广宁的优势产业。我第一次路过广宁,也是第一次见漫山遍野的广宁竹,开始时,我初浅的以为广宁竹只有一片或几片山头,但当大客行驶了十几公里眼前所见依然是漫山广宁竹的时候,我彻底震惊了,如此壮观的广宁竹海不得不让人叹服。后来查了资料才了解到,广宁竹在明末清初时便已成为当地有名的特色商品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是历史悠久。由于广宁竹一年四季都有,所以竹子不但是广宁重要的土产商品,就连竹笋也成为了广宁人民十分普遍的副食品。《广宁县志·风俗》(1824年本)就曾记载过:“四时皆有笋可食,其最佳者,甜笋、文笋”,可见广宁人民很早就因地制宜培植出这些美味可口的食物了。路过的第三景在我这次的目的地连山县境内,连山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森林覆盖率接近90%,是名副其实的氧吧之城。在没去过连山之前,只听其名,未见其形,真正靠近了才发现,沿途的连山县域四周崇山峻岭环抱,山谷台地纵横交错,山峦起伏连绵不绝。路过下辖的小三江镇时,偶见域内马头山,山上奇石嶙峋,突兀千寻,仿佛一头奔腾的骏马,形似又神似。跨过小三江,大客爬上一座不知名的山顶,国道就修建在崇山峻岭中间,山顶上,云雾缭绕,大客有如行驶在幻境一般,让人感觉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到了山顶往后便一直是下坡路段,两边的山林迅速往后倒退着,待穿过山间瞧见了稻田和房屋,我猜想应该差不多到了。

车辆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街道两边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络绎不绝的人流让车辆行驶极为缓慢。待大客小心翼翼的在一处临时停靠点稳稳停下时,杨祥唤我下了车。看着外面摩肩接踵的人群,我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这就是未来几年我要待的地方?如此热闹,放宽些条件的话甚或可说是有些许繁华。耐不住问了杨祥,才知道这里属于镇街的范畴,尚还不算是荣丽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果然,这样的地方又哪里需要扶贫呢。杨祥笑着说道: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填饱肚子再说。说罢提着行李再次风风火火的在前面带路。

来到一个路边的大排档,杨祥熟练的与胖胖的老板招呼着:海哥,随便炒几个菜过来,饿坏了。时间其实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早就过了饭点,但是大排档的食客却不见减少,时不时总能见到拖家带口的食客进店点餐,我不禁感觉好奇,便问杨祥怎么这个时间还有这么多人来吃饭。杨祥悠闲的点燃一根烟笑呵呵的跟我解释起来。原来这是小镇的圩日,俗称赶集,每当圩日时,小镇的居民无论距离街市多远都会赶过来凑个热闹,有的过来置办一些日常家用,有的过来把家里盈余物品拿来售卖,有的则带着孩子过来街市走走看看吃些平日里吃不到的小吃食。我是第一次见这种赶集的风俗,觉得颇为新奇。

不一会儿,名为海哥的胖老板端着几盘菜过来,爆炒粉肠、红烧鱼块、清蒸排骨外加一个猪杂汤,虽是大排档,但看着菜色却让人食欲大增。正欲动筷,却见杨祥不知从哪摸出一瓶三星白兰地,然后麻利的拿了两个玻璃杯分别倒满,推给我一杯道:喝点。说罢也不让我提出拒绝的话来跟我碰了下杯率先喝了一口,我无奈的唯有拿起酒杯小呡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我差点直接吐出,还好被及时止住,若不然就直接现场直播了。平日里我是很少喝酒的,即使喝酒也是跟几个同学喝点啤的,又哪里有过这种阵仗。但我心知估摸着这也是杨祥存着考教的心思,想摸摸我的底,便硬着头皮陪他慢慢喝着。边聊边吃边喝,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一杯酒就见了底,杨祥再次给我加满,我欲言又止,其实已经有些许头晕了。但见他兴致正高,便也舍命陪着。聊天时才知道,胖老板海哥年轻时曾是我们单位的保安,算是前任同事,后来由于家里双亲身体不适,不得已辞职回家开了这么个大排档,由于大排档位置好,算是镇街的中心地带,这些年日子过的也算得上是滋润。当第二杯酒见底时,我用仅存的理智拦住了杨祥要继续倒酒的手,咧着嘴告诉他不能再喝了。杨祥见实在劝不过才作罢,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顿饭一直吃到约摸下午四点半。白兰地的后劲很足,我早已头晕不已,只觉得似有一个千斤重的物件挂在我脖子上一般,不知不觉便趴在桌子上眯了眼睛。

吃完饭如何回去驻地的画面早已断了片,只清晰得记得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像一个英雄般被一帮朴实的农民簇拥在中间,将我无数次的抛起又落下,外围的不远处越发多的农民紧跟着围拢过来,一个个的向我投来和善的微笑,一群学生举着右手向我致敬,眼里泛着丝丝泪光。梦里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着,这就是扶贫带给我的吗,如果是,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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