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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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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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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翻不去的日历

每个人的心底都会埋藏几页难忘的日历,也许它浸透了幸福的泪水;也许它凝聚着深沉的回忆。几年前的一次偶然经历,就在我心底留下这样一页日历。

那是在南去的列车上。

飞奔的列车经过一段时间狂奔后,渐渐地减慢了速度,约摸过了5分钟时间,嗄然一声停在一个并不算小的车站上。我把眼光从《今古传奇》上收回,投向车窗外的世界。

啊,天空正飘洒着纷纷扬扬的鹅毛般的雪花,车站的广场上已被不算薄的积雪覆盖了,风景树的枝头也缀满一团一簇的梨花,好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后悔自己只顾全神贯注地读《今古传奇》,没有欣赏车窗外的风景,竟然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开始落的。

我索性把书放在坐位前的茶几上,凝视空中翩翩起舞的雪花。

“哈欠!”一股寒气扑面而袭,直刺鼻孔,我不禁打个喷嚏。我把眼光从车窗外收回,投向车内的甬道上。好快呀,一瞬间,甬道上已经挤满了黑鸦鸦的人群。站在我坐位旁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妇,看她那隆起的腹部,距生产大概只能用天来计算了。

拥挤的人流,吵杂的声音让人心烦。我又进入《今古传奇》的世界,以忘却眼前的烦乱。

“哟,你小心,你这人怎么这么鲁莽!”这位孕妇一边警示着抢道的旅客,一边东躲西偏地给川流不息的人潮让路。甬道上熙来攘往的旅客大概是为了谋到一个坐位吧,竞相从这个车厢走向那个车厢。

“同志,请到这儿坐。”这声音,从我身旁发出,像似向那孕妇发出的邀请。

“这能行吗?”孕妇说。

“能行!”从这句来自我头顶声音的判断,我身旁的他已站起身来让位了。因我羞看让位的一幕,只好从声音判断。尽管我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今古传奇》的页面,却无心进入故事,而在全神地调动听觉探听身旁发生的一切。

“唉,人真多!”随着一声轻微地叹息,那孕妇已很放心地坐到我身旁了。

“呜……呜……”,列车又前进了。

列车又狂奔了20分钟后,再次嗄然一声停止运行。

“你怎么搞的,站都站不住,总趴在我肩上,快起来,压死我了!怎么还起来,你真想压死我呀!”

一个男子愤怒的喊叫声,让我合上手中的《今古传奇》,细心观察趴在甬道边坐位上的这位身体瘦弱的男子。这男子大约40岁上下,中等身材,一脸病态。他倾斜的躯体正压在一个壮实的小伙肩上,小伙不堪被压,脑袋歪向一边。经小伙的厉声呵斥,这位男子努力地想把躯体从小伙肩上抬起。可好长一段时间,仍是抬不起身来。我疑心他是扒手,那小伙也许再也受不了这位中年男子的长时间重压,突地一个鲤鱼打挺,把这位瘦弱的男子甩向一边,愤愤地骂了声:“真是没有骨头之人,想把我压死呀!”

过了好大一会儿,这位瘦弱的男子才从甬道上爬起身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身旁的孕妇也吃力地站起身来,走向瘦弱的男子,满是歉意地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坐您的位子,您也至于遭此羞辱!太对不住您了!也太感谢了您了!我下车了,您还坐这儿吧!”

“没什么,你下车可要小心呀,雪天路滑,别摔倒了!”

“这人真怪!现在谁还愿意同陌生人说话,他竟对素不相识的人这般热情。”我心里说,情不自禁地观察起他来。

这人真可怕。别人的脸都冻得红彤彤的,可他的脸死人一般,没有一点血色,活脱脱象个活死人。

列车又飞奔了约20几分钟后,在宿州市火车站停了下来。

这位病态的男子急急忙忙从坐位下摸出一根拐杖。“他一定是个病人,是到市医院看病的。不然,他这个年纪是用不着拄拐杖的。”我判断着。

“同志,向市人民医院乘几路车?”果然他是位病人,是去市人民医院看病的。

原来他是位到大点的医院瞧病的病人,无怪他让坐后,站立不稳,身体总压在邻近的小伙肩上;无怪他被小伙顶倒后,半天爬不起身来;无怪孕妇下车时,他又赶忙坐到位子上。“怪”释然了,我却后悔起来,后悔自已上车后即一心阅读《今古传奇》了,竟没有发现他是何时上的车,又是何时坐到我身边的坐位上的;悔恨我这位体壮如牛的壮年人,竟让一位病人给孕妇让坐,相比之下,天渊之别,惭愧之余,想起鲁迅先生《一件小事》中的一句话:这件小事“榨出我皮袍下的小来”。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洁白的雪花仍在空中飞舞,地面上覆盖了厚厚的积雪,那位下车的病态男子吃力地走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迹。

今天的这页日历,将永久珍藏在我的记忆里,翻不走,撕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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