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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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开始抽烟的。当时农村教师奇缺，我一从教，学校就安排我带三个初中班的语文课。因白天课务太多，只能在晚间备课、批阅作业。每至夜深睡意袭来，而手头的事情却没有处理完毕。无奈，只有借助抽烟提神。时间一长，也就渐渐地上了瘾，甚至到了不吃饭可以，不抽烟难忍的地步，以至常在讲课的间歇，也会抽上一支。
现在，我却远离了香烟。这要好好地感谢我的学生。
2004年，学校安排我任初三（1）班的班主任。这个班是全校出名的“问题班”。以“烟鬼多、违纪生多、顶撞教师者多”闻名于城区学校。上任伊始，我就针对“三多”制订了“禁止校内抽烟、禁止违反纪律、禁止顶撞教师”的班级公约。开始，学生似乎摸不透我这位新“班头”的脾气，尚能履行“公约”，有些烟瘾大的学生便到校外偷偷抽烟，不像以前那样在教室内明目张胆地吞云吐雾了。
可一段时间后，“三禁”就失灵了，尤其是“禁校内抽烟”禁不住了。不少师生反映“个别学生又开始在班内大模大样抽烟了。”听后，我很恼火，在班内严厉批评了这一现象，并例说抽烟对青少年的危害，苦口婆心地劝他们戒烟。我还以自己为例，反复诉说抽烟成瘾后戒不掉的痛苦。
我以为，经我如此动情地教育，抽烟的学生一定会幡然悔悟，与烟绝缘。谁知，一日课间，我到教室约学生谈话，又见四五个学生正在比赛似的抽烟，整个教室烟雾缭绕，其他的学生被呛得直咳嗽。我气得一个箭步向前，一把从他们嘴里拽出香烟揉碎，狠狠地批评他们一番。谁料，有位学生没等我发完火，就“噌”地站起，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老师，你不让我们抽烟，你为什么抽烟？你不让我们在校内抽，你为什么在讲课的间歇抽？你能在课堂上抽，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课间抽？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见他当着这么多学生公开责问，我是又气又恼，真想向前掴他几耳光。可20多年的从教经验告诉我，打他几耳光不仅违纪，而且起不到教育作用，反而会激化矛盾。况且，此时教师有过激行为，学生说不定会同教师对打对骂。那样，教师就更失威信了。于是，我克制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这位学生责问得对，己不正焉能正人。从今天开始，我保证不在任何地方‘放火’，但你们也不能肆意在校内‘点灯’，我们一同把烟戒掉！”我的话刚落音，几位抽烟的学生就异口同声地说：“好！老师，只要您戒烟，我们也戒！”我说：“干脆我们来个君子协定。从今以后，我们相互监督，你们若发现我抽烟，你们抽烟，我不仅不批评你们，还买烟供你们抽个够；我若发现你们抽烟，我可要处分你们。”学生齐说：“这很公道，我们就相互监督。”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那滋味真难受啊！不抽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失落；烟瘾来时，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坐卧不宁，难受得直打呵欠、打喷嚏，弄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心中总觉得憋着一股火想发出来。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下了。一回到家，我便宽慰自己说：“家里没有学生的监督，抽一支解馋也不为过。”可香烟刚到嘴边，耳边就想起学生的责问，眼前就出现同学生击掌订“君子协定”的一幕，脑海里顿时冒出“耻辱”、“责任”的字眼。我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人师者，应言行一致，不能欺骗学生，更不能失信学生。如果我在家里偷抽烟，就是哄骗学生，就是伪君子，就是缺乏责任心，就没有资格做教师。”想到这儿，我为自己又冒出的抽烟念头臊得通身是汗。嗯，这一警醒，烟瘾竟也在不知不觉中离我而去了。
从此，只要我的烟瘾一来，我就想到学生的责问，想到和学生击掌戒烟的一幕。这一招还真灵，时间一长，烟瘾也就不再附身，直至彻底与烟绝缘。学生们见我执着地戒烟，也就不好意思再抽了。
英国作家狄更斯说：“顽强的毅力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处高峰。”我想，为师的高度责任心，为师的诚信观念，正是我攻克“烟瘾”险峰的动力。
（首发于2006年第7期《教育文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