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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叶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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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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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的狗

回忆总是使人费劲,像沙砾般磨着人们的脑子,恰如我现在正努力回想着小时候,最开始奶奶家的乡下小院或小或大?院落的门口应是很大很大的,小时候抬起头便看到门框将天空一分为二,通往屋子的小径应是很长很长的,夹路两旁种着片桃林,依稀想起小时候我总会扯掉树上的叶子,叶子的脉络弯弯曲曲,上面的虫子啃也啃不完。

那时候奶奶家的狗,也是我能回忆起来的第一条狗,个头赶得上我,不爱叫嚷也不爱扑人,性子很是沉稳。唯一的淘气便是爱在田地里捕捉各种蚊虫小鸟,偶尔会把老鼠咬得稀烂。它的名字叫小灰,正如它那一身毛发,像条用了很久的灰毛巾。我幼时与小灰玩耍的记忆记不太清,只记得对着我它总会低下头,垂着耳朵任由我摸来摸去。后来它年纪大些,便被拴在西瓜田地里去守地,夏夜的风吹倒了大片大片西瓜秧,小灰那灰扑扑的脑袋若隐若现,时有蝇子扑棱翅膀,都能激得它警觉地抬起头。

后来它就走了。在偶然的一天被人发现躺在院子里的桃林中,和往常一样,只是再也抬不起头来,家人们将它埋在苹果地里。

小灰去守地的那段时间,家里面迎来了第二条小狗,毛发乌黑油亮,便称它作“小黑”。我那时也到了一个狗都嫌弃的年纪,经常把馒头朝着它脑门砸去,看它一边对我骂骂咧咧一边满地找馒头块。有时也会挑一根柴火“哐哐”砸着它狗屋前的空地,它便会窜出来对我又跳又叫。

奶奶家里面有两个大炕头,炕头好像是从地里长了出来,每次上炕都不亚于是场“跨栏”。小黑偶尔放了出来,便会找我“寻仇”,我像一条“落水狗”夹着尾巴逃到大炕上,每到这个时候,小黑便会满意地“呜呜”叫着。

村子口有个早已废弃的学校,妈妈和他的弟弟妹妹曾在这里读书,如今学校只用来放露天电影,小时候我经常搬个小板凳坐在那里从头看到尾。幕布随着风儿一晃一晃,我的记忆也是一晃一晃,转眼间奶奶家的屋子连根拔起,其中一个炕不知所踪,另一个炕转移到了院子北面。老屋的位置已是一片废墟,原是要盖新房子。在院落里摆了几回酒席,那新房子也就盖好了。小黑产下的狗崽子经常在酒席间绕来绕去,偶尔会因为我摩梭它的尾巴而惊慌失措到处逃窜。狗崽子渐渐长大,活脱脱是第一条狗的模样,于是它的名字顺理成章地被唤为“小灰”。

这条叫小灰的狗占据了我回忆里大部分时光,它与第一条狗长得极为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每当我回奶奶家的时候,还未开门就能听见它激动地“吱吱”乱叫。甫一进门,便看见一条弓着腰背的灰色大耗子,摇晃着它那条毛蓬蓬的大尾巴,耳朵也塌了下来。我经常趁着吃饭的时候,从厨房摸出杂七杂八的吃食来丢给他——小灰是我见过的最不挑食的狗了!奶奶家里有藏着一个地窖,旁人要去地窖时总会经过它的狗窝,小灰便会一路猛嗅人家的鞋子,恋恋不舍地目送他走进地窖,趁着窖门关的瞬间深吸一口凉气,便摇晃着脑袋回到窝里趴着,炎炎夏日,或许它也很想钻进地窖里乘凉。

农村的光阴就像是一幅油画,湛蓝的天空、奶白的云彩、浓绿的树木、金黄的太阳,鸣蝉附在树上一整天地叫,三轮车载着做农活的人儿从小路奔往田地。远处是永远抵达不了的秦岭,近处是随风摇晃的苹果林,田里早已不种西瓜秧,全换成棉花苗,到了十月,便是收获的季节。日子恰如长笛悠悠的调子,流不完地流着。绕着十里田地的是素绿色的长河,夏季时水冰冰凉凉,冬季便冻成一面镜子,小灰有时会低低地趴在院子里,任由我抚摸它的脑袋。

后来它就被人偷走了。我偶尔在城里面遇到和它长得很像的流浪狗儿,总会想起小灰。

在我马上升高中的时候,家里面终于迎来一只漂亮的小狗,浑身金黄色的毛发,松软地摊在身子两旁。它的名字叫豆豆,豆豆性格很是温和,在村子里的狗圈中也是个小明星。弟弟硬要抱着豆豆一起拍照,它会害羞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遮挡住自己的身子,双腿撑住下巴,好似在托腮。而它的孩子花花则在一旁咧着嘴入镜。

很难想象一条名叫花花的小狗,通身是乳白色的毛,跟它妈妈完全不一样,长着一身腱子肉,经常出门疯跑,混在狗堆里四处流窜,或啃咬田地边缘的瓜苗,或挑衅别家养的鸡鸭鹅,或跟不同阵营里的狗打架。我这时已不像以前那样每逢过年过节便回乡下,常常是年初回一次,但它总是会记起我,喊一声便会跑到我的脚边。

再后来,奶奶长眠于苹果树下,家里按了个智能摄像头,每次爷爷出门或下田的时候,花花就会被关在院子里,闲不住的它要么追迷路闯进院子里的小动物,要么跑上房顶和别家的狗隔空对骂。偶尔有静静趴着的时候,我便会隔着摄像头唤它,而它总是歪着小脑袋对着摄像头发愣。

我偶尔也会做梦,梦中遇见久违的奶奶。像往常一样,黄昏便是农作归家之时,三轮车由远至近卷着地里的泥土,奶奶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群阔别已久的狗儿们围着她打转。再过一会儿,锅里的汤烧开了,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一路飘离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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