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小的时候,家住的地方离黄河只有几公里,父亲年轻时经常去河边打泉水。那时童年记忆里黄河已是一条宁静的长河,河堤两岸是长柳飘飘,青草徐徐,簪在山中间的河流,于日光的照射下,泛着珠光锦缎色彩。
奶奶也曾带着年幼的我到河流旁边洗衣服,我指着眼前的河问道:这是长江吗?奶奶随口答道:不,这是黄河。我不信,这同我从书本中所认识到汹涌的黄河完全不一样,于是我嚷道:这不是黄河,这就是长江!引得奶奶一阵哈哈大笑。
后来爸爸单位组织去黄河壶口瀑布旅游,站在瀑布旁边,我瞠目结舌。只见茫茫浊水,盘涡荡激,回湍冲射,好似是苍龙的尾巴在战争中断裂,断尾掉入人间,也就形成了黄河。它将连绵的山丘从中间截断,洪涛巨浪相互追逐,怒声接踵而来,欲与断岩残石决一死战,这场战斗也波及到我,银雾劈头盖脸喷向我,真是“吁嗟雄哉!其水一石,其泥数斗。”
我得以瞧见黄河最原始的天颜,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与我印象中的黄河如此不同。在返程的车上,坐在我旁边的阿姨便给我讲起了治理黄河的过去。
话说新中国水电建设的开端,永远也绕不开万里黄河第一坝——黄河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船过要沉,艇过要翻,渡黄河如渡鬼门关,岸边村庄也常年遭受到“洪河”的祸害。在建设黄河大坝的那几年,无数水电军人靠着满腔热血和不懈努力,奋战无数个日夜。这支精工筑梦的施工队伍,创造了无数个奇迹。黄河三门峡水利枢纽工程的成功建设不仅控制了水害,还解决了“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的险境。
光辉岁月转瞬即逝,黄河大坝却始终横卧在水天一色当中,镶嵌于翠碧苍绿间。
“这是大禹精神啊。”
什么是大禹精神?阿姨神秘的对我一笑: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如今的我已然晓得,大禹精神,是水滴石穿的韧劲,是海纳百川的包容,是因势利导的科学,是先辈们追随河清海晏理想的指路灯塔。
那时的我在车上沉沉地睡去,梦中,我看见无数先辈的躯壳和骨骼化作岸边的树木与青草,吻住脚下的泥土,永恒地守护在黄河边。
(二)
长大后,我也追随着父辈的脚步,成为一名水电人。初来深圳茅洲河项目,此时的项目施工已进入尾声。某一天下班后,我和同事去茅洲河边漫步,仿佛行走于一面明镜旁边,鸟儿飞翔也映入屏风。浅滩上鸥鹭击空,河水里鱼翔浅底,闲聊时我们三步两步踩碎了草丛边上所沾染的水珠。
“之前的茅洲河,连看一眼都觉得浑身脏兮兮的。”
“那岂不是一场硬仗!”
“是啊!”
同事陷入了回忆,我也静静聆听。她是项目上的技术员,对现场施工的情况了如指掌。在深圳,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日子都是艳阳高照,白天过路的行人多数在躲避阳光。而奋战在施工一线的工人们和管理人员,不惧酷暑,挥汗如雨,各种机械运作时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指挥施工的负责人嗓子都要喊哑了,才能抵得过机器的声音。
暗涵工程是城市治水的“硬骨头”,隧洞内布满了毒害气体,墙壁上是飞速爬动的老鼠和蟑螂,施工员和工人们需全程佩戴好防护用具,佝偻着身躯在洞内步履蹒跚地向前查看,探照灯不仅要照明前方黑暗的路,还要提防蚊虫等的突然袭击。
我虽刚走出校园,却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茅洲河华丽的转身,不在一朝一夕。无数人坚守岗位,为城市的毛细血管做清创手术,术后虽精疲力竭,却也满心欢喜。
“你只有走进河流的脉搏,去聆听它健康有力的心跳声,才能明了当初为它做手术的大夫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在我收到调令的时候,我又来到公园,碧水翠树,风动漾雾,一条河流缓缓地向天际线流淌。四周的行人慢慢吞吞,亭子里有人在独自演奏手风琴乐曲。伴随着音乐的流动,河流也逐渐凝固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玛瑙石。
(三)
如今,我已然在佛山这边的新项目呆了快一年,身为项目的宣传员,我见证了所有劳动者为生态环境治理所付出的努力。尽管现在还未看见这座城市最美丽的模样,我依然能从一点一滴中窥见温柔的岭南水乡。
梦里的水乡徐徐绽开,清澈的河水盈满了池塘,河中水鸭浅啄鱼虫,河岸淡烟明柳,骤雨乱红,大大小小的河湖犹如明珠,镶嵌在这座悠长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