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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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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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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老师

我想老师。中学的老师。

我哥哥姐姐几人上学很有点规律性。五哥上学那年姐姐小学毕业回家种地了;我最小,我上学那年三哥小学毕业回家种地;三年后,五哥也小学毕业回了家。

不能上初中,不是因为成绩的好坏,而是因为有个“反革命”的爸爸和死不肯与“反革命”丈夫划清界线的妈妈。

我小,实在不明白那时候的“反革命分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最小,因为伙食不足而落下“小不点”的外号。只知道自己因为穷,因为多病,更因为怕长不大,我经历了无数次被送人的危险,直到十一岁还被送到很远很远的大山那边后,人家仍怕染上“反”气而把我给“完壁归赵”了。尽管如此,爸爸妈妈也不肯私下拿公家的东西给我们吃,而别家小孩向我爸爸妈妈要什么吃时,爸爸妈妈总要把自家做的红薯干、软芡粑什么的食物给他们吃,而每次队上知道后总要对爸爸批斗一阵----说爸爸妈妈是拉拢群众子女。

被批了多少回被斗了多少次,爸爸妈妈仍改不了那习惯。

我怕得要命。因为五哥小学毕业后的三年很快过去,就该轮到我小学毕业而面临上初中了。

爸爸焦急妈妈不安哥姐叹息。尽管我的成绩年年名列前茅。

我上小学的最后学期时,爸爸平反了,不再是“反革命”了。谢天谢地!我这下有希望成为中学生啦。

一家人高兴地过了好久好久。

谁知,到最后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升中学。

“等一下再说,要是平错反了呢。”

理由,很简单,真的是很简单。

我怕爸爸难过更怕妈妈伤心。我一个人跑到房后的山顶上,趟在松树下,睁开双眼仰望苍茫的天际,觉得自己好小好小好孤寂好孤寂……我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那怕是一声。可是,泪水偏偏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缓缓地闭上眼,觉得世界清静了,可却不知道也弄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身处何地……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迷惑又迷茫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那曾想,一天不见我的人影,爸爸姐姐哥哥跑遍了多少多少的亲戚处、朋友家、崖坎下、小河边,妈妈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流了多少多少的泪水。亲友们劝的劝找的找,该想的旯旮都想过了,该找的角角也都找过了,仍没有半点收获。直到半夜时,妈妈记起我曾提起过的松树,爸爸才赶去把睡着了的我,抱着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家----爸爸怕弄醒了睡熟的我。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妈妈还满面泪迹地紧紧搂着我不肯放开。

妈妈暗自伤心流泪而又总要拼命地挤出笑脸来对着我,爸爸为让我读初中总要拼命地东奔西走托亲告友……凡是熟悉的或认识的公社(乡镇)的领导,大队的队长、支书,远房的表叔、老表等等,一一被爸爸求过、找过。

“明天,我再跑跑一定行。”

每晚爸爸总要这么安慰妈妈和我。

明天明天,明天多了,我害怕等明天,也不敢再等明天。因为我看到了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三三两两开始去报名的学生。

终于,听说有个大队的学校在招初中一年级。妈妈睁大双眼要爸爸明天去去。谁知,爸爸缓缓地说: “我也打听到了,班主任是一个姓曾的中年汉子。可是,我不认识他,而且我们又不是一个大队的,人家敢收吗?”

“去试试吧!带包糖。”妈妈眼泪汪汪地肯求说。

妈妈翻出了一直舍不得吃的供应白糖,爸爸放进衣服口袋里后,咬咬牙,走出门。虽然爸爸的身体因长期被批斗而出了问题,但爸爸走路从来是抬头挻胸的,没有弯过腰,所以那背景看着让人很伟岸。我和妈妈眼巴巴送走爸爸又眼巴巴的盼着爸爸。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我一直坐在门口,远远看到爸爸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我的心情忐忑不安:爸爸回来啦,终于回来了。我黙黙地跑上前迎接爸爸,爸爸拉着我的手,迈进家门。爸爸一进门,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的缓了口气之后,慢慢从荷包里掏出白糖来。妈妈一下子低头簌簌而滴,我则拉着妈妈的手呶呶地说“没事没事。”

“哭什么嘛,人家答应了。”

什么?我和妈妈瞪着满含泪珠的双眼,张大嘴,吃惊地望望爸爸。

爸爸狠命地点点头。“小东,今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没说一个字,只噙泪点头。

从考入中专到离家万里的大西北投身工作没见老师已经快十年了。听说中学学校集中到镇后,村上只有小学,上面曾经想让曾老师去镇中学任教。他不,仍然守在那片贫瘠的乡间改教小学。再后来,小学学校也集中到镇后,村上已没有了学校时,好在这时的曾老师已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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