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最爱就是窸窸窣窣地形成共振,也许是希望在这频繁的振动中找寻一丝青春的活力,不至于冬日裹成一颗时便从此杳无音讯。就这样,说热不热的时候,鸣声混着边境路段偶尔驶过的车轮压过水泥路的声音——嘎拉咔咔。身上不自觉起了不令人察觉的黏意。
如果问到有谁会在这催人入眠的时候外出工作,我想也只有老易了。老易不知生年何许人也,只知道他是从出生起就黏在土地上的人。似乎如今的人们谈及起土地,有一种避而远之的处心积虑。也许是害怕土地的说教,也许是如今的人们已经学会了离开土地飞翔。在天空久了,就失去了对于大地的青睐?抑或是,大地对他们的?但总之,老易不是这样的人。他深爱着土地,他希望深深扎根在土地上,为此他每天都要跑到原野上,在田间奔跑。
“尤其是当泥点忽地撞在我的裤腿上时,我突然感到迷茫也有着方向。只是不知道这方向在哪罢了。”他总是这么说着。村里的人怕唠叨,年岁快过了四十的人了,却也没有个媳妇,身边能和他说话的人都是少之又少,遑论女子了。但是老易已经习惯了,他总嘟囔着什么:“有一天,泥地会开出玫瑰。芳草都择地生在峭壁。”
多么搞笑的人,只想着扎根土地。
有一天,很奇怪,老易每日都要寻往晨时的早起,今日却犯了难。临近中午方醒,他打着哈气,照往日来土地作他那甚么“礼拜”。但这次他揉了揉眼,仿佛是幻觉吧——有一个女子出现了,她穿着素衣,贴着身子,素色有着一丝洁白,就像是美玉突然在田间被发现。老易以为,自己要成了摘到和氏璧的楚国老农。他不敢靠过去,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她却在舞动,她在田地奔跑,泥点燃起的星火濯了她的丝裙。也在一晃一动间,她看着老易,向着老易奔跑的她,溅起了蝉兀地加入进来。“窸窸窸窸,滋滋滋滋”,他感到是有夏日在向他奔跑过来,愈近了才看清来的人,好美的眉毛,修的分寸合宜;一双眼睛耷着双眼皮,绽着不知道哪来的光彩;唇润润的,红似透火,让人想吻上一口。
别急,她就要过来了,她就要过来了!老易,呆了,他不自觉地伸出双手。他的大脑不可避免地思考后续的发生,他的舌头不免地缩紧,伴随着唾液一点点地分泌,他这个扎根土地的人,感到了一丝火热,感到了一阵快乐。
她的双手搭上了他的肩,她的唇贴近了他那因长期日光暴照下而干裂的唇。譬如蛟龙遇云雨,他求索着,一点点地想要探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转瞬,她就放下了搭着双肩的手,带着刚温润过的唇,就这样,走了,踏着泥地。
老易,回过头,看了看,笑着说:“呵,这扎根土地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