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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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刚刚敞开大门。一部来自欧洲的电影《茜茜公主》很快风靡全国。大多数对欧洲历史一无所知的中国观众却被片中美丽的奥地利风光、充满戏剧性的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故事打动，喜爱上了影片中善良纯真的茜茜公主。那个年代的中国就像热情奔放的茜茜公主一样充满朝气，令人遐想。《茜茜公主》三部曲成为很多中国人的时代记忆。茜茜公主，全名叫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1837年12月24日-1898年9月10日）出生于巴伐利亚王国的慕尼黑（今天的德国境内），是巴伐利亚王室家族成员。16岁成为奥地利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妻子，奥地利皇后和匈牙利王后。
二
和茜茜公主的再次相遇，其实有些意外。由于国际航班的延误，不得不把在维也纳原定的旅行时间缩短一天。2019年7月22日，原定的美泉宫行程取消，改为奥地利国家图书馆附近的霍夫堡皇宫游览。今天的霍夫堡皇宫第一层是奥地利日不落帝国时代宫廷奢华生活的展示馆，各种瓷器、银器、金器餐具和工艺品琳琅满目。观看得很是疲劳，正欲向服务台交还讲解器离场的时候，服务人员告诉我，还应该上二楼看看，那里是茜茜公主的寝宫。于是我又打起精神上得二楼。和第一层展厅明亮的光线相对比，第二层的光线明显幽暗了很多，一进门就看到一张人脸仰面躺在一个玻璃罩当中，旁边的文字表明这是茜茜公主去世时面容的复制品。再往里走，发现皇宫的第二层已经成为了茜茜公主的纪念馆：事关茜茜公主的一切生平，包括来往书信、诗作手稿、首饰服装、画像、化妆盒、急救箱、甚至是旅行时邮轮、列车包厢1:1比例的复制品无不陈列在展馆当中。事实上也是如此，奥地利帝国时代皇室成员中没有任何一位的声名能够和茜茜公主相比。茜茜公主成为奥地利的象征和传奇，也正是得益于《茜茜公主》三部曲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影响。展馆内的投影仪正播放着这三部电影的影像，尽管电影中的茜茜公主拥有甜蜜的爱情、无上的权力、臣民的爱戴，展现了她楚楚动人的形象，但是，电影毕竟是经过加工的艺术品，现实中的茜茜公主身为奥地利帝国皇后之后的一生被压抑、郁闷、悲恸所环伺。
三
在巴伐利亚王国自由的乡村环境中长大的茜茜在进入奥地利皇宫后很快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适应长达19页、按照西班牙宫廷礼仪管理的苛刻的繁文缛节成为了她的一大挑战。皇后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她开始剧烈咳嗽，并且，每当她要走下狭窄陡峭的楼梯时，她都会感到焦虑和害怕。之后茜茜公主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女儿—索菲。然而，将茜茜视为“愚蠢的年轻母亲”的皇太后索菲公主不仅在未经茜茜同意的情况下就以自己的名字给孩子命了名，还完全剥夺了照顾婴儿的职责，拒绝让茜茜哺乳自己的孩子。一年后，当茜茜的第二个女儿吉塞拉出生后，婆婆索菲也将孩子从茜茜身边带走。大女儿索菲2岁之时死于伤寒，索菲的早夭给茜茜公主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她开始陷入忧郁，紧接着便出现了萦绕她的一生重度忧郁症。1858年，茜茜公主为帝国诞下了一位继承人—鲁道夫。当她依旧被婆婆阻止管理儿子的养育和教育问题时，她开始公然反抗。由于精神打击和咳嗽频繁，茜茜的健康状况开始急剧下降，茜茜患上了肺结核和贫血症。1889年，茜茜公主的独子，奥匈帝国的皇位继承人鲁道夫离婚的请求在遭到父亲、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拒绝之后，31岁的鲁道夫和他的情妇双双殉情自杀。独子的死使得茜茜公主更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并从未恢复过来。二层展馆的设计者似乎是读懂了她，其中一个展厅近乎完全的黑暗，走进去之后眼睛要适应十几秒钟才能看清楚其中的陈设：中间的位置悬挂着真人大小的茜茜公主的塑像，她的头发、脸、长裙和雨伞全都是浓得像墨一样的黑色。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反射出光线，只有在周围的微光之下才能显出一点朦胧。这样的场景布置显然是想让观众体会到茜茜公主在宫廷中极度压抑的心境，即使贵为奥地利和匈牙利的皇后，和普通人想象的幸福生活却有着强烈的反差。高贵的地位并没有给茜茜公主带来快乐，相反，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使得她失去了作为普通人享有的自由，甚至连抚养亲生子女的权利都被无情的剥夺。实际上，儿子鲁道夫自杀之后，茜茜公主的确一直都穿着黑色服装并开始了她在欧洲的旅行，直到去世。
四
穿过黑暗房间，观众们忧郁的心情得到了舒缓。进入第二层的办公、会议、宴会、寝室区，光线充足了起来，色彩明快了起来。仿巴黎凡尔赛宫形制建造的霍夫堡皇宫这时才显现出它应有的模样。茜茜公主的寝室分为好几个区域，壁炉的前方斜放着一张单人床，按摩床放在附近，旁边的门廊上放置着一对体操吊环，甚至还有一根练习格斗的木柱。为了保持体形，茜茜公主常常在宫殿里进行体育锻炼。而这些并不符合宫廷礼仪的行为变成笑谈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之后，皇帝的办法就是对坊间传闻进行监视和打击。面对风言风语，茜茜公主并不在意，甚至在自己的卧室梳妆台和墙上挂上了四副德国诗人海涅的画像。要知道，除了还有几个孩子的照片，自己的丈夫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皇帝的照片并不在此列。茜茜公主以海涅为偶像学习抒写诗歌，她的办公桌上，直到今天还陈列着自己的诗歌以及遗嘱。有意思的是，隔壁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皇帝办公桌的上方却悬挂着一副巨大的茜茜公主披着头发，如水波倾泻一般柔美的画像，办公桌上也放置着孩子们和茜茜公主头戴皇冠的画像。由此可见茜茜公主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有多么的重要，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茜茜公主并不太关心政治，但是在促成奥地利和匈牙利组成奥匈帝国这件事情上，茜茜公主发挥了智慧。她十分喜爱匈牙利民族文化，鼓动皇帝赦免了针对奥地利帝国的匈牙利反对派，并由此得到了匈牙利上层政治势力的拥戴。1867年，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皇帝和茜茜公主被加冕成为匈牙利皇帝和皇后，成为强大的奥匈帝国的统治者。
1898年，60岁的茜茜公主匿名前往日内瓦旅行，但是其下榻的酒店却有人泄露了皇后的行踪。9月10日下午1时35分，皇后和她的侍女离开了酒店，两人沿着日内瓦湖边的勃朗峰滨湖路步行，准备登上前往蒙特勒的日内瓦号轮船。由于皇后不喜欢太多人一起列队行进，所以她的侍从们已经事先乘坐火车前往了邻近的泰里特。就在此时，25岁的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路易吉·卢切尼用一把尖锉刀刺伤了皇后。卢切尼原本计划刺杀的对象是法国王位的觊觎者奥尔良公爵菲利普，但菲利普却提早离开了日内瓦前往瓦莱州。当卢切尼从日内瓦的一份报纸上获悉以“霍恩埃姆斯伯爵夫人”为名在日内瓦旅行的优雅女士就是奥匈帝国皇后时，卢切尼决定刺杀茜茜公主。在遭到卢切尼的袭击后，茜茜倒在了地上，一名马车夫将她扶了起来。皇后依旧朝日内瓦号轮船走去。两个女人大约走了一百米之后登上了船，之后皇后便失去了知觉。下午2时10分，奥匈帝国皇后被宣布死亡。第二天，医生对皇后进行尸检，发现凶器穿入胸部85毫米，骨折的第四根肋骨刺破了肺和心包膜，并且在离开左心室底部之前从顶部穿透心脏。1898年9月17日，维也纳为皇后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五
2019年距离茜茜公主离世已经121年。一个多世纪以来，奥匈帝国早已分崩离析。但是她倾国倾城的美貌、传奇的一生至今仍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茜茜公主陪同姐姐和年轻英俊的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皇帝相亲，结果被皇帝一眼相中成为了皇后。命运和茜茜公主开了一个玩笑，既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极致尊荣，又让她在漫长的宫廷岁月中饱受压抑和打击。天性崇尚自由、厌恶宫廷礼教，充满反叛精神，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政治利益履行职责。继承此衣钵者，乃英国王妃戴安娜。不过可惜也是死于非命。来到奥地利，就无法不关注茜茜公主，就无法逃避她的永恒魅力。她的气息散布在维也纳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丝空气之中。伟大的帝国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浑身平民烟火味道的茜茜公主却在人们的咏叹当中永远鲜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