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陈 钰
◎大田湾之一
大田湾很小很小,小得只能盛下我的一颗心
大田湾以前中稻谷的田都干了,改种包谷了
大田湾的青壮劳力都外出打工去了
留守的是豁嘴的老人和正在换牙的小孩
包谷成熟的时候
漫山遍野的包谷就是一个个金黄的灯笼
老人和孩子把它们一个个提进老木屋
十里之外,就能闻到大田湾的味道
离开大田湾三十多年了
大田湾浓浓的柴火味的包谷饭
总在我麻酥酥的睡梦中
引诱着味觉,让我垂涎欲滴
◎大田湾之二
有一个叫大田湾的小地方
牵着我的魂绕着我的梦
每个月我都要去走走
与村民们互相呼喊着小名
亲切交谈,我们一起
抽土烟、喝自酿的包谷酒
高声地谈论着一年又一年的生活
每当春节时,有雪花路过
我走在大田湾的山路上
四处打量,看看谁家的屋檐下
金黄的包谷和火红的辣椒最多
包谷和辣椒,是大田湾生活的全部
它们足可以
度过青黄不接的季节
在大田湾,我有着一种隐隐的疼痛
即使阳光再严密些
也留不住年轻人外出淘金的梦想
无论走多远 他们的根都深深扎在
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上
只有这个叫大田湾的小地方
才记永远得住他们的小名
◎大田湾之三
大田湾其实没有一坵大田
最大的一坵也只不过一亩三分
湾到是很多,却很干旱
一弯连着一弯,民房就隐藏在几个弯里
我家就在村东头第一家
我在大田湾生根,发芽
一年四季的风挟裹着雨
时时掀开心头陈旧的记忆
父亲在七十岁那年被泥土接走
留守的母亲在季节的皱纹里纠结
我只能在远方把思念隐藏,祈求
母亲种下的果实,悬挂在沉思的头颅
冬季我随着飘落的枯叶回到大田湾
认领自己卑微的身份
一群袅袅炊烟掠过屋脊
在将晚的余晖中抱成一团
走过一弯又一弯被衰草掩没的小路
偶尔停下来,倾听鸡鸣狗叫
思绪在沉重喘息,有人在喊我的乳名
这世上,只有大田湾才记得我的乳名
极小极小的村落,三二十户人家
最大的那坵田也不足两亩
它却是我内心的一块伤疤
让我心痛让我魂牵梦绕
岁月,匆匆走过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游荡在外
浓于血水的那汪山泉
依旧日夜不停地流淌
之五:入夜的大田湾
夜晚降临 大田塆
铺开了层峦叠嶂的幕布
雾幔和炊烟袅袅升起来
鸡鸣狗叫让一天的风尘落下来
厚厚的夜 几点灯光
一如夜空的风景孤独地醒着
生锈的农具无声无息
而春的商情在悄悄发芽
入夜的大田塆 蒙头入寝
盖严黑色透明的巨型被子
偶有老人掌灯寻觅走失的农谚
年轻的情侣们依旧暗处幽会
大田塆 我们世世代代悠居的故乡
山是春山眉水是眼波横
曾经注目过的山林 幽深
曾经凝听过的山泉 幽咽
下半夜 风和雨途经大田塆
悄悄刮走他身上厚厚的黑夜
新生的一天突如其来
天边的残月落荒而逃
我的大田塆因此被时光遗弃
初生的躁动在夜的边缘云涌
无数双明净的眼看到了桃花开放
劳作的人还在怀念入夜的大田塆
注释:
2016.11.23(注:大田湾是生我养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