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组诗）

乡村生活（组诗）

                                         陈  钰

◎乡村生活

早已习惯了乡村生活
从这家到那家，不用敲门
就可以直接进入
迎接你的一定有自酿的包谷酒
从早上到夜晚，随时驻足
不用担心道路拥挤


四季在悄然流逝
记忆在隐隐浮现
在乡村生活，我从不疑惑
细碎的日子一晃而过
泥土的芳香和我一起仰望天空
让心敞亮，随季节前行

◎大田湾

大田湾其实没有一坵大田

最大的一坵也只不过一亩三分

湾到是很多，却很干旱

一弯连着一弯，民房就隐藏在几个弯里

我家就在村东头第一家

我在大田湾生根，发芽

一年四季的风挟裹着雨

时时掀开心头陈旧的记忆

父亲在七十岁那年被泥土接走

留守的母亲在季节的皱纹里纠结

我只能在远方把思念隐藏，祈求

母亲种下的果实，悬挂在沉思的头颅

冬季我随着飘落的枯叶回到大田湾

认领自己卑微的身份

一群袅袅炊烟掠过屋脊

在将晚的余晖中抱成一团

走过一弯又一弯被衰草掩没的小路

偶尔停下来，倾听鸡鸣狗叫

思绪在沉重喘息，有人在喊我的乳名

这世上，只有大田湾才记得我的乳名

◎ 面对春天

进入春天，面对绿树和鲜花
我常常闭上嘴巴，屏住呼吸
甚至，目光也变得呆滞
此时，我就是一个好色的人


在山野中，很多时候
我变成一块石头
一动不动，盯着一朵花或一片湿地
看河水荡漾，听春花开放


整个春天，我就像梦游的人
穿行在花朵必经的路旁
以一种坚持的姿态
把寂寞，翻译成灿烂春光


走在春光里，每一丝绿意
都会成为内心的一片风景
任想象达到枝条的末端
拥着爱人，开成两朵艳丽的桃红

◎谛听春天的声音

终于，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连同春天的呼唤
漫山遍野的花朵
占据了我眼前所有的意境


走进原野，静下心来
就能地听到春天各种美妙的声音
还能听到青草的呼吸，和
我记忆深处的沧桑


倾注一切缠绵絮语
谛听一座春山一条河流的情话
青山依旧流水依旧
唯有春雨滋润干涸的梦园

◎月光下

沿着竹林下的小路
寻觅月光下的家园
寻觅小路上的余热
看初降的露水爬上草尖


老屋在身后朦胧起来
直至整个山村也一片朦胧
山野里的风有些微凉
并试图抓扯我的衣裳


在月光下寻寻觅觅
一个人默默走过村庄
我与月光只有一步之遥
竟让时光老去了很多

◎夏夜

一群蟋蟀，披着月光的衣裳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唱起了歌
一首童话般的歌


我跟着歌声回到从前，回到
一个叫大田湾的山村，我听见
老牛在反刍，稻禾在拔节


在院子里谛听蟋蟀的歌谣
山村漂浮在夜色的宁静中
山间溅出几粒金黄的灯光

◎插秧

在秧地里，一股股黝黑的泥
从脚丫冒出，在挠我的痒
软酥酥的痒
涌上心头涌遍全身


把秧苗拔起来
洗一洗涮一涮
完整地看清，这养命的粮食
是多么博大根深


攥紧农时季节
把秧苗移栽
水田滋润的家园
不久就会返青

◎倾听夏日

一朵一朵的蛙鸣
开在秧苗和绿树之间
用最高的音域
标出丰收的刻度
弥漫着乡村的夜晚
酽浓得整个土地都在高唱


蝉鸣 沿枝丫间斑驳的光影
款款走下来 走上
玉米樱子 平平仄仄的歌声
自农历深处响起
淡黄淡黄的音符
把农谚抚得又熟又香


雨声 划出时节的领地
在茁壮成长的庄稼上欢跳
揪一把雨声 放在禾苗的耳边
整个夏季就咧嘴笑了
你听 稻菽瓜果的足音
铿锵地向前跑着   跑着

◎夏日黄昏

炊烟，是山村此时最鲜明的意象
袅袅娜娜，在大山深处飘渺
烈日偃旗息鼓，夏蝉
开始到处发表夏的消息
 
 
一滴滴苍露，悄悄爬上庄稼
追求成熟的光芒和泥土的芳香
蛙们的鸣叫，让山村更加寂静
静下心来，就能听到水稻拔节的声音
 
 
暮色慢慢合围，山边腾起几朵红霞
缕缕清风簇拥着雾岚的温情走来
暮霭，眼瞅着就暗了下来
踏实的高原，安详而苍茫

◎山垭口

                                 
站在老家的山垭口
大吼几声我回来了，让回声
在苍莽的大山里迂回盘旋
一直传到我老娘的耳边
 
 
站在山垭口，老屋上空升腾的炊烟
是指引我回家的经幡
母亲炒菜的味道，飘了过来
直扑进鼻腔，让我尽情地吮吸
 
 
在老家的山中，适合低头赶路
尽管草尖上的露珠会打湿裤脚
适合驻足看天，路边真实的果实
会在不经意间跌落，砸痛乡愁
 
 
山垭口的老树下，适合默默静坐
斜倚老树犹如依偎母亲，安稳又温暖
老屋的院子里，适合默默相望
相望中能卸下人生重负，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