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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运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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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同窗﹒学生

 

 

 



公刘跟陈运和在一起(2001年10月3日在合肥)


 

     我并不迷信,却又确实胡思乱想过,起因于近几年来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我最尊敬的老师,竟离开人世;我最亲密的同窗,患癌症病故;我最喜欢的学生,偏上吊自尽。老师,给予自己一生写诗的指点与鼓励;同窗,给予自己中学友谊的延续与升温;学生,给予自己遥远岁月的回忆与向往。

    他,就是公刘;他,就是刘毅;她,就是张仕华。一位,70好几;一位,60出头;一位,50刚过。知晓或认识全发生在艰苦的二十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期。以后,经历数十个岁月的一片空白,盼望联系却无法联系,期待相逢却难以相逢。所有的所有埋入心里,所有的所有等来吐绿。喜在新旧世纪之交,终将实破,巧遇获取情感加深,交往偶得赤诚照人,见面烧旺真挚相待……他和她都有一段人生的共同点,至少我这样认为,这样怀念,这样理解——同样先后远行而如此匆忙的逝者呵!至今,随身仍珍藏他和她寄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书信,属于铭刻心坎的宝贵笔迹与灼热叮嘱。三人告别人生之前各自与我的合影,大概是他和她最后的形象记录,环境缩影,与情谊、笑貎及日期。看看照片,想想相处,使仍活在世上的时时思念倍感伤感……当然,更有我为老师、同窗、学生各自写过的数首或数篇诗文,他和她生前至少有一首或一篇已过目,无论读后表态或沉默,均是我长久不枯的幸运、生命瞬间的滿足。数十个岁月的一片文学空白后,继续难得的的跋涉;数十个岁月的一片文学空白后,喜获难得的充实。三位经历与我相似又不相似,这并不重要——

       公刘老师,全国著名诗人、作家。我高中学习时,发现1957年报刊上那场批判风暴刮过的尊姓大名,记忆犹新。省吃俭用,从上饶新华书店买了本公刘老师的新著诗集《在北方》。细读细品味,爱上了诗,加深了对这南昌籍文学前辈的了解与尊敬。很快,自己也开始诗之模仿与学步,以至于终生与诗同行。在九江甘棠湖畔艰苦求学,在修水赣鄂边界清贫执敎,公刘老师在哪?我常想……问逐渐变黄的《在北方》,默默无语;问身边众多的文学梦,摸摸脑袋。公刘老师在哪?调进消息仍闭塞的偏僻县城,实在打听不到。但我知道老师准遭难受苦,或许一辈子难以在报刊上露头……直到1979年从省文联一位领导、诗友处,才晓得公刘老师已“右派”改正后复出,南宁得病,在合肥家中休息。于是,我俩在文字中联系上了,并书信不断。1989年一次省文化厅开会,我偶然得知老师在南昌江西师大礼堂讲学,挤进去才在结束时与老师讲台上匆匆一面,对答数语。公刘老师也很激动,邀我去合肥玩。我不知老师已右眼失明,左眼只剩0.4,1992年还请求为拙著作序,公刘老师很快就写成寄来。终生难忘的是2001年10月3日上午,我和妻出游在合肥省中医院探望重病中的公刘老师。老师很高兴,一边打吊针一边同我俩深谈人世间历尽的一切:话题由老师身患的病直谈到诗人孤独的家,由往昔劳改的苦直谈到炸药险夺的命,由远离故乡的恋直谈到关怀女儿的情……两次轻声夸奖我的诗,一次戏称对我的“误导”,前者不敢当,后者只怨自己爱走这条路。确实,没有《在北方》,我不会写诗。真的,决不会。公刘老师,在过去、现在、以至于将来,我都坚定地承认事实。由于隔开两省,没人告诉,老师后来的病情,最终逝世,我知道的一切全晚啦!愿老师在九泉之下、原谅我!……

   

1996年春节,陈运和跟刘毅游上饶附近七峰岩。


   刘毅学友,当我初购公刘老师的新书《在北方》,且和此位同窗,共在高三(4)班坐一桌。只是刘毅住校,我走读,平时交谈也不多。同窗比我年长4岁,并不知自己喜欢上了诗。毕业走出校门,各奔东西,30几个春秋没讯息。偶然,1992年和我在上饶市区五三大道与赣东北大道拐弯处,惊喜地同昔日学友相遇,我一眼认出了刘毅,刘毅最后也认出了我。两双手紧紧握住难得的一段历史,之后,又开始来来往往了。刘毅在农科所,我在群艺馆,工作性质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命运却系在一块。同窗家庭出身不好,长兄又错划为“右派”,学农得了只饭碗,鄱阳湖边一个农场艰辛地工作、生活了20多年。然后,领着一个大家庭,跋涉到上饶市郊茅家岭,仍从事农业科研。日子刚好一点,不幸患上癌症,花了18万元也没救活同窗的一条命,苦呵!痛呵!难受呵!所有的所有,我都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学友难坚韧,同窗的顽强,躺在地下长眠,我仍发出一声赞扬!如千声万声能唤醒同窗,我情愿这样。啊,我的高级农艺师,我的学友、密友、挚友!期待发芽的农业科研课题如芝麻节节高,永远绿在地上而不在地下。可实在遗憾呀,同窗……

      张仕华同学,真不该走得那么突然那么早!在修水白岭中学,一位14、5岁的小姑娘走进我眼帘。坐在班上听我敎语文的模样,抱着弟弟在白岭老街晃来晃去玩的模样……还铭刻在我记忆中。1968年冬,在修水县城相遇,突然又惊喜……以后,一个都昌卫校,一个修水剧团;一个实习学生,一个专职编剧——情感在加深,昔日的师生关系,此时的书信称呯已逐渐改为直叫名字……自己下放大桥公社后,可能还是主动不够,联系后来中断了。当我思念此事时,多年后已讯息不通、地址不详。可惜呵,本来有走到一起的可能而最终却没走到一起,怪谁呢?!至到2000年10月,离开修水县城22个春秋又故地重游,我和妻还到了白岭。在执敎的中学,在漫步的老街,一扇店面引起我的沉思:一次仕华曾在这儿拉我进屋款待一碗丰盛的面……当时,女孩脸色有些红晕,本人20出头也有些不好意思,拉来扯去作为班主任还是进了仕华之家。至今,40年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但打听到仕华在湖北赵李桥,便顺便去探望。仕华家,我和妻住了一晚。留下合影,留下交谈,却没留下仕的期望——到上饶我处玩的话没兑现。学生激动,称我是几十年唯一到她家探望的老师;学生诚心,为我和妻买车票去长沙讲为“哥哥理所应当”。又过了一段岁月,有电话来,有书信来,有儿子来上饶托我办事……2003年最后一个夜晚,我寄出一张贺年片,却换来一个长途电话:张仕华同学已自杀身亡两个多月了?!吃惊,不解茫然……直陈至现在仍这样。身体不好?患抑郁症?丈夫都不知,我只好猜……

2000年10月8日,陈运和在湖北赵李桥张仕华家。


       老师、同窗、学生——记忆还在,友情还在,合照还在,书信还在,人却不在啦!对于历史,对于事实,对于未来,我能说些什么呢!?点点滴滴,断断续续,朝朝暮暮,思思念念,情感不尽此文中……

       安息吧,我的老师!安息吧,我的同窗!安息吧,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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