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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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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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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黄赋

田黄赋

北临寿山,以观田黄。

寿溪潺潺,高山苍苍。

湖光潋滟,春风和畅。

女娲留宝,撒落翠冈。

石色璀璨,质胜群珉。

堪称石帝,千古流芳。

(陈泽辉《观田黄》)

田黄,印石文化中最奇特、最神秘的一员,彩石家族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瑰宝。产自中国福州的这一通灵宝石,是上苍赐予华夏大地的珍贵礼物。数百年来,田黄以其珍稀的数量、高贵的品质、迷人的颜色、深厚的底蕴,被文人推崇为“石帝”、“石中之王”、“印石之王”、“石王”。

田黄,寿山石中质地最佳者,因产于寿山溪田,色泽泛黄,故名田黄。具体地说,田黄是指零星产于中国福建省福州市晋安区寿山乡寿山溪田中,具备“六德”即“细、结、润、腻、温、凝”,肌理大多有萝卜纹,多有皮、格,呈黄色底蕴,微透明或半透明,蜡状光泽,以地开石(珍珠陶石)为主要矿物、多为卵状的寿山石独石。

田黄是历经几百万年复杂的地质运动、沧海变桑田后孕育生成的一种彩石。由于地壳运动和自然风化,福州北郊寿山地区的一座山峰——高山上的部分寿山石脱离母矿后,埋在附近山坡中,形成了带有明显母矿特征的“掘性石”。其中一部分优质的掘性石滚落到山下的寿山溪里,长期经受溪水的冲刷、洗礼,从而磨圆了棱角,洗净了杂质,而后又被埋在寿山溪及其附近的田地里。周围带有酸性的土壤、水分,将它们浸染成已没有明显母矿特征、却都带有黄色底蕴的“独石”。再经过天地造化、数万年氤氲化育,其中一小部分质佳的“独石”最终变成了奇罕珍绝的田黄石。

在整个地球上,只有中国福州寿山村寿山溪流域仅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出产田黄这一通灵软宝石。

田黄大多是黄色,这是中国人喜闻乐见的颜色。

田黄大多有着神秘的肌理,有的如萝卜纹,有的像粽粒纹,有的似水流纹、

网状纹。

田黄中有皮者,黄的柔和,白的纯洁,黑的神秘,灰的淡雅;无皮者,如婴儿肌肤,绵密滑腻。

田黄中那闪电般的红色筋格,记载着烈日的曝晒、风霜雨露的侵袭、地气的养育、流水的磨砺。

田黄深藏地底,不畏重负。田黄内秀外美,却甘于寂寞。

世界上任何彩石都没有田黄如此珍稀,任何彩石都没有田黄这样的成长过程,任何彩石都没有田黄所具有的气质神韵,因此,任何彩石都无法与田黄媲美,田黄堪称为“世界第一石”。

这些落入凡间的精灵神秘地分布于东海之滨这一片风景优美的溪田下,一睡就是上万年。直至明代中期,田黄石还一直被称为“黄石”,未受重视。明末,它才被祖籍福州、官至礼部尚书的曹学佺偶然发现。曹学佺听说这种质优的寿山黄石产于寿山溪边的田地里,于是将其命名为“田黄”。

田黄,大自然留在中华大地上的诗意。在过去三百多年里,田黄融入了中华文化的许多因子。首先是篆刻。

中华文化一个组成部分是石头文化,石头文化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印石文化。元末,画家王冕首创以自己家乡——浙江一带所产、柔而易攻的花乳石作为印章材料,改写了之前以铜、玉、金等为印材的历史。当时所称的花乳石便是浙江的青田石、昌化石和福建的寿山石此类印石。明清以来,“色美、性柔、易攻”的寿山石逐渐成为印材首选,并有了“石以寿山贵”之说。

知印石者皆知“寿山石之王”、“印石之王”——田黄。印石文化由于有了田黄的加入而越发光大,田黄也因印石文化的浸养而越发名贵。

明初,寿山石入宫制玺。清初,寿山石中的田黄以其高贵的品质引起皇家重视,被视同拱璧,宠爱有加。康熙是第一位使用田黄为宝玺的皇帝。而对田黄命运转折起重要作用的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实际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乾隆。众所周知,黄色是中华民族公认的正色。在五行说中,“土”居中,代表黄色。而“田黄”也可称为“黄田”,望其义,是“黄色的田地”。相传乾隆梦见玉帝赐“福寿田”三字,乾隆百思不得其解。一位福建籍的太监为他解梦:福州寿山溪边的田间产有一种珍稀的寿山石品种,名为“田黄”。乾隆闻后大喜,马上派大臣持旨到福州,寻找上好的田黄石作朝廷贡品。当地官员接旨后自然不敢怠慢,马上搜寻特大、质优的田黄石,由大臣带回京城缴旨。此后,每年在祭天大典时,乾隆都要供奉一枚大田黄石,以取“福”(福建福州)“寿”(寿山)“田”(土地、财富)“黄”(黄色,皇家专用色)“丰”(丰收)之寓意。

田黄受人追捧的一个动因,就是它与中国悠久的农业社会对“福寿田”的追求具有密切的精神关联。田黄是中国人心目中“福寿田”的最佳物质承载者。“福”是指福建福州,“寿”是指福州寿山乡寿山村,“田”是指寿山村寿山溪两侧、共约一平方公里的田地。田黄具备的这一独特的文化内涵,明确了其产地在世界上的唯一性、排他性。

乾隆是拥有最多田黄宝玺的皇帝,他有“田黄三链章”、“鸳锦云章”、“三希堂”、“乾隆御笔”、“所宝惟贤”、“德日新”、“信天主人”、“宝亲王宝”、“随安室”、“长春居士”“长寿书屋”、“契理在寸心”和“古香斋”等田黄宝玺。著名的“田黄三链章”原石在康熙年间就被送入清宫,在库房一存就是近百年。机缘巧合,后来它被呈到了乾清宫。此时的乾隆是“太上皇”,他对这块大田黄一见倾心,命工匠精心设计、雕琢,于是“田黄三链章”诞生了。“田黄三链章”的三个章分别篆有“乾隆宸翰”、“乐天”和“惟精惟一”印文。这套宝玺印石佳、雕刻巧、篆刻精。据说乾隆曾得意地说,朕有御玺逾千方,惟有这套三链玺最难得!以后的各帝也十分珍视这套章。当末代皇帝溥仪离开紫禁城时,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皮箱里。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关在辽宁抚顺战犯管理所里的溥仪将“田黄三链章”捐献给国家。

田黄和同为寿山石品种的芙蓉石,以及鸡血石一起被誉为“印石三宝”。田黄位居“印石三宝”之首,是“印石之王”、“石帝”;芙蓉石则被推崇为“石后”。寿山石因拥有“石帝”田黄、“石后”芙蓉石和艾叶绿石等名品,在印石家族中脱颖而出,名声大振。

如果说篆刻使田黄与书法产生了关联,那么,雕刻使田黄与绘画有了姻缘。雕刻是田黄融入中华文化的第二个因子。

清代的中国石雕已发展成为足以和西方雕塑分庭抗礼的顶级艺术,此时,中国石雕的一个重要代表——寿山石雕正进入昌盛时期,它有圆雕、浮雕、钮雕、镂雕、透雕、链雕、嵌雕、薄意、印章和微雕等十几种技法,其中的薄意是专门为田黄等珍稀石种而诞生的一门全新的石雕艺术。

薄意体现了中国石雕艺术与绘画精神的完美融合。从浮雕到薄意,凝聚了几代福建石雕艺人的心血。元明时期的寿山石雕艺人已开始重视印钮雕刻,而印章四周的雕刻一直居于次要地位。清初,寿山石雕鼻祖——杨璇和周彬以刀代笔,采用阴刻与阳刻相结合的雕刻技法,在寿山石印台四周雕刻浅浮雕的“锦褥纹”和“环边不断纹”等图案,开创薄意艺术先河。之后,潘玉茂与潘玉进秉承杨璇、周彬之法,共同创立以薄意技法为代表的西门艺术流派。民国年间,林清卿以刀代笔,将中国画的画理和墨韵融于薄意创作中,把美石、精工和诗画意境融为一体,大大丰富了薄意技法。人们称赞林清卿的薄意作品是凝固的歌、无言的诗,是诗化的艺术。

世上唯田黄可承薄意之深情,唯薄意可衬田黄之矜贵。二者邂逅,是中华石文化史上千古绝唱,可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薄意是田黄一件美丽的衣裳,虽薄,却珍贵无比。正因为有了这件美丽的衣裳,田黄从名贵的石种,一跃变成了珍贵的艺术品,变得更有韵味,更有故事,更有积淀。今天,当人们欣赏一件件田黄薄意精品时,仿佛可以看到一幅幅精美的山水、花鸟、人物画,看到造物主千万年的积累,看到中华文化深厚的底蕴。

使田黄融入中华文化的第三个因子,是长期以来文人学者对田黄的歌咏和研究。这些诗文、论著大大丰富了中华石文化。

韩天衡说:“在石质印材的探索、开发天地里,寿山石是最幸运的。它最早被世人认识和走红,最早登上文人士大夫乃至于帝王的大雅之堂,甚至于占据了这群人士的大雅之心。”寿山石早在南宋就受到皇帝重视,成为宫廷贡品。南宋《宋会要辑稿》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录了宋高宗于绍兴七年(1137年)御制寿山石礼器的史料。中国四大名石——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中,寿山石是最早被御用、最早载入皇家文献的。

清初,金庸先祖、诗人查慎行与诗人朱彝尊一起,千里迢迢从家乡浙江来到“石帝故里”——福州游览。查慎行写出了史上第一首“田石”诗歌——《寿山田石砚屏歌》。他赞美寿山田黄石道:“兼斯二美乃在石,天遣瑰宝生闽中。”朱彝尊也在《寿山石歌》一诗中,赞叹包括田黄在内的寿山石具备“剖之斑璘具五色,他山之石皆卑凡”的独特品相和通灵气脉。清代,福州闽清知县李兆龄留下“寿山五色灿辉煌,田石尤堪作印章”的诗句。清代福州诗人郑洛英也发出“别有连城价,此石名田黄”的感慨。上世纪80年代,福州籍文人潘主兰在《田黄颂》组诗中抒发了对家乡出产这一宝物的欣喜之情:“吾闽尤物是天生,见说田黄莫与惊。可望有三温净腻,绝非夸大敌倾城。”潘主兰的同乡王贤镇也深情地歌咏道:“最是田黄王者相,而今声价及天涯。”

清代,先后出现五篇研究寿山石的经典文章:卞二济的《寿山石记》、高兆的《观石录》、毛奇龄的《后观石录》、郑杰的《闽中录•寿山石谱》、郭柏苍的《闽产录异•寿山石》。从1933年到1980年,龚纶的《寿山石谱》、张宗果的《寿山石考》、陈子奋的《寿山印石小志》、石巢(傅继扬)的《印石辨》四本寿山石专著相继面世。这九位来自闽浙“印石之乡”的印石文化学者所写的寿山石文化领域的“四书五经”,多角度、多侧面地对寿山石文化进行总结研究,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成为寿山石文化乃至石文化的一批重要典籍。其中,厦门的石巢老人在《印石辨》中总结了好印石需要具备“六德”——“细、结、润、腻、温、凝”。他认为:“石之六德具备者,唯有田石,斯谓上品,无怪乎人称之为印石之王。”“六德”是石巢对田黄石质地的深刻总结,是对几百年来印石文化认识的一次飞跃,是对中国玉文化、石文化的重要传承。

高山巍峨寿溪秀,石帝雍容显国光。

三百年来名家重,田黄文化源流长。

(陈泽辉《田黄文化》)

世界上质地最佳、数量最少、最昂贵的印石,配上精湛的雕刻艺术,加上古今文人学者的歌咏与研究,使田黄具备了独一无二的神韵。三百多年来,田黄形成了从开采、雕刻、赏玩到研究的文化体系。多少帝王将相宝之,金石大师攻之,文人墨客咏之,风流巨贾藏之,绝代佳丽赏之。清初,田黄成为唯一以重量计价的中国第一软宝石,“一两田黄一两金”。清末,“一两田黄三两金”。民国年间,“黄金易得,田黄难求”。

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田黄已成为一颗璀璨夺目的瑰宝,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成为中华文化乃至东方文化的一个符号。在珍稀的田黄身上,承载了生生不息的中国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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